“报!北阳王已率北平军主力向西而去。”一名纵马的探子疾驰来报。
“火速传书左贤王,留下少许人马驻守凉羌关,即刻率大军前往秦州与本汗汇合。”燕长风命令道。
“是”
“传我军令,加快行军速度。”燕长风朝着传令官大喊,口中的白气不停地向上升腾。
随后,燕长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图纸,随手将它扔在雪地里,那是穆之寻废了半条命给他画的秦州暗哨机关图。既然现在元纥全军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图纸的内容,那就没有必要再留着它了,他抖落了肩上的雪花,手中的青龙戟闪着的锋利的寒光。
明亮的旌旗在风中招展,赤衣戎甲的北平军步骑主力正浩浩荡荡地向西而去,北阳王旗之下,那位披盔戴甲的老将正是大宁的王驾千岁—北阳王陆天远,眼角的微皱和两鬓的些许白发让他显的成熟和稳重,挺立的鼻梁和坚毅的眼神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
今年入秋以来,陆天远时常会梦到二十年前父亲战死时的场景,都说五十知天命,可如今五十又五的他却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四十年戎马倥偬,大小战役身经数百次,唯独这次却显得忧心忡忡。元纥此番的行动来的如此突然而又坚决,他们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夺取通往西域的商道吗?想到这里,陆天远皱紧了眉头,转身对一旁的上官旬邑道:“你即刻带一支人马前往秦州,支援子羽,我担心那里会出事情。”
“末将遵命。只是王爷您……”上官旬邑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吧,本王纵马驰骋四十余年还未曾有过败绩,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陆天远笑着宽慰道。
秦州城北的山林之上,虎头营的暗岗仍在密切地注视着北方山谷的东向,雪地中的炭火依稀还冒着几分热气,那是他们晌午做饭时剩下的。
“炭火快熄了,石头,你去取些木柴来,还有,带几个人再去检查一下周边的机关。世子交给咱的任务千万不能松懈。”一名虎头营的校尉吩咐道。
“是。”
这是他们生前最后一段对话,却被匍匐在山林背阴面的元纥士兵们听的一清二楚。
秦州城内,榷场中所有的元纥官员和牧民都被集中关押了起来,惊恐害怕的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宁和元纥之间的战争竟会来的如此突然,没有一丝的预兆。
“炭火和食物送来了没。”巡视城防的陆子羽来到了关押元纥人的地方。
“已经送了进去。”门外的看守道。
“好,陛下只是下旨关押他们,你们千万不可虐待伤害,毕竟战争和他们没有关系,明白吗?”陆子羽叮嘱道。
“小的明白。”看守认真地点了点头。
“报!城北出现大批元纥军队,正在集结准备攻城!”匆忙跑来的士兵单膝下跪,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
“什么!”陆子羽难以置信道,他不是不相信元纥人的进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城郊山林数十里的暗岗竟没有传来一丝消息。
“城外暗岗为何不报?”陆子羽质问道。
“小的……小的不知。”
“速速派人前往云京求援,虎头营!随我上北门迎敌!”陆子羽提起虎头枪,纵身上马喝道。
“是。”
昏沉的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凛冽的北风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陆子羽站在城墙之上,面色凝重的审视着脚下的元纥军队。
城墙之下,数倍于己的元纥铁骑皆身披重甲,手持长刀。巨大的投石车和铁皮包裹的冲车、云梯正在士兵的推动之下缓缓向前移动。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这时,一个浑身是伤的将领被抬了上来,他的胸前还查着两支已经被剪断但还未来得及拔出的箭矢。
陆子羽认得他,他是驻守在城外山林的一名将领。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子羽握着他的手,动容道。
“我们……被偷袭了,机关也都被绕了过去,他们……很清楚我们的位置,弟兄们都……死了,有……有奸细。”他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便昏死了过去。
“快送他下去。”陆子羽痛心道。
一颗巨大的石块飞了过来,砸到了城楼的屋脊之上,震的破碎的砖砾瓦片不停的往下掉。
元纥军队开始开始进攻了。
看着楼下的冲车和云梯一点点地逼近,垛口处的宁军已经拉满了手中的弓弦,源源不断地礌石滚木被送上城楼,手持刀盾的厢军和全副武装的虎头营也已全部就位。
虽然城外的暗岗和机关毁于一旦,但陆子羽毕竟在秦州苦心经营了一年多的时间,他等的就是这一天,父王已经驰援凉羌关,势必不能再顾及秦州,为今之计,便只能盼着朝廷的援军能早些到了。
“放箭!”伴随着陆子羽的一声令下,满天的箭矢朝着元纥军队飞去,一时间,城下的元纥士兵死伤无数。
但这并不能阻止元纥的攻势,很快第二波第三波密密麻麻的元纥士兵便涌了上来。而且敌方石块儿和箭矢的数量丝毫不比己方少。
“哐!”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墙头响起,那是木石相撞之后发出的特有声响,数架宽厚巨大,且底部已被钉死的云梯已经架在上了秦州的城头。从天而降的礌石滚木不停地往下砸,元纥士兵没有丝毫的惧意,他们踩着同伴们的尸首不停的往上爬。城墙的垛口处,时不时有宁军中箭或是被石块砸中而死。而且在那些宁军伤亡较大的缺口处已经爬上来了一些元纥士兵。
短兵相接,双方的士兵纷纷杀红了眼,手中锋利的刀枪毫不犹豫地刺向彼此的身体,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些扭曲的表情中透露出的是战死沙场的释然和为国尽忠的荣光。
那天在场的元纥士兵永远忘不了,秦州城墙之上那个身着赤乌明光铠的宁军将领以一敌十的画面。
浑身上下散发着虎贲之勇的陆子羽正在城墙的缺口处奋力拼杀,银龙一般的长枪几乎横扫一切,无人能敌。
很快,第一波冲上城墙的那批元纥士兵纷纷倒在了他和宁军的刀枪之下。陆子羽顾不上大腿处的刀伤和虎口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又再次拿起弓箭,快速地射向城下攀爬的元纥士兵。
此时此刻,身为一军主帅的陆子羽如此这般不顾生死以一敌众的身影大大激励了宁军的战斗意志。
而这对于目前身处敌众我寡局面的宁军来说,无疑是最为至关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