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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风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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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叶门”二字,苏凛眼神微动,立在一旁静观。白衣青年皱眉道:“我不知叶门,更不会用剑,叶姑娘惊疑太过。”

叶晞笃定道:“我自叶门出身,如何不能分辨?且你方才空手赢我剑招,常人断不会有如此身手。”

他躲过她眼神,垂眸不语。她上前一步,颤声道:“哥哥,跟我回家罢,父亲母亲都很想念你。”

他仍旧沉默不语。两人对面而立,一个目光灼灼,一个眼神闪躲,竟是相顾无言。诊室门忽然开了,陆宸退出房门,对紧跟在后的学徒嘱咐道:“病人家境贫寒,你与账房说一声,费用能免则免罢。”

学徒应下,自去账房了。她立在檐下往三人方向望来,白衣青年便对叶晞道:“姑娘……许是记错了,我并不认得你。医馆事务还需我打理,便不多陪了。”

叶晞万千话语堵在心头,却不能发一言,只立在原地直直望着他,眸中含泪。苏凛上前道:“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来拜访罢。”

白衣青年点头,转身朝陆宸方向行去。苏凛低声道:“走罢。”

她握紧千息,缓了片刻才点点头,拭去眼中残泪,随他离了医馆。

路上仍是无言,苏凛有意逗她开心,又是说笑话又是买小玩意儿,哄了半日才令她破涕为笑:“多谢你费心,我一定安置好情绪。”

苏凛笑道:“很是。我观你哥哥性子清冷,想必要费些精力方能打动,你我需照料好身心才对。”

她叹道:“只怪我心急,试剑不成,反惹他不耐。”

“此次令他动摇,也不算坏事。”他顿了顿,含笑看着叶晞道,“听闻清都叶门贯好行侠,二十多年前却忽然不见了踪迹,原来竟是你家。千息由你哥哥收用,很是相配。”

她抿嘴笑道:“家父有意隐居,已许久不问世事,只略教我们些剑法。我幼时贪玩,没学得什么,只有哥哥天赋异禀,方承得起叶门名号。”

苏凛弯眼一笑:“你的香便很好,也不需别的了。”

已近正午,两人回客栈用过午膳,歇了半个时辰又去医馆。正商量该如何与白衣青年相处,寻遍医馆却不见他人影,苏凛拦住一名学徒询问,才知他应邀往缘香居去了。学徒道:“公子出门不久,两位若急着找他,或许还能追上。”

两人追出几条街,终于在路尽头发现了白衣青年身影。叶晞看着他背影,悄悄放缓脚步,不敢立时上前。她低声道:“就这样跟着罢。”

白衣青年不徐不疾地走着,途中似乎往后稍看了一眼,她立即别过头去,假装与苏凛说话,待他收回目光才敢向前。这样跟过两条街,再一转角,竟不见了对方踪影。

苏凛左右四顾,快速转过这条街,仍不见人影。他还要找,叶晞赶上前道:“别找了,追不上的。”

苏凛不明就里,问:“接下来如何?”

她苦笑道:“直接去香楼罢。”

香楼与医馆相距颇远,两人走了小半时辰才到。叶晞心中顾虑,并未急着打听白衣青年,只随意看了几眼展出的香料。接待的伙计正是昨日看画那人,笑道:“姑娘今日来寻人还是用香?若要寻人,陆公子现正在品香,不便打扰;若要用香,小楼有千种好香,随姑娘取用。”

叶晞道:“贵楼新到的香有什么?”

伙计便引两人至香室闻了几种,问道:“姑娘喜欢哪一味?”

叶晞笑而不语,又待了片刻,忽然拂袖往屋外走去。伙计连忙跟上:“姑娘且慢,小店还有一味香,只是价值未定,不便展出,容我禀报楼主再议。”

叶晞与苏凛随他上到二楼,伙计请两人在雅室外等候,自去通告楼主,片刻后开门道:“两位请。”

一进门,苏凛便暗暗惊奇,看一眼叶晞,见她神色从容,才知她早已料到,不由得恍然一笑。原来屋内坐着两人,一位是留着胡须的香楼楼主,另一位正是他们要寻的白衣青年。他手里正翻着一本书,抬头看见两人,同样有些惊讶。

楼主对两人做手势笑道:“两位请坐。”

叶晞二人落座,立在一旁的侍女便俯身斟茶。楼主道:“姑娘原来是懂香的贵人,小楼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叶晞微笑道:“不过略认得几味香,无意打扰楼主会客,失礼了。”

“姑娘哪里话,”楼主一笑,看向白衣青年,“这位陆公子亦是小楼贵客,品香颇为了得,两位可多交游往来。”

她便对白衣青年颔首笑道:“公子。”对方微笑还礼。

几人便安静坐着,也不多话,不过聊些香茶雅事。待添了两次茶,白衣青年忽然起身出门,不置一言。香楼楼主也不说话,只捻着胡须微笑。

此香价值已定。

见他离去,苏凛正犹豫是否跟上,却见叶晞只以目相送,只好仍旧端坐。又待了小半时辰,叶晞方起身道:“多谢楼主招待,告辞。”

香楼楼主含笑道:“姑娘与陆公子果然有缘。”她微笑不答,引着苏凛径直离去。

夜阑,医馆,客房。

屋内香烟袅袅,橘黄的烛光将房间照得宁静柔和,白衣青年与陆宸相对而坐,一边品茶一边闲谈。今日陆宸似有些心不在焉,指尖不经意地摩挲茶盏,欲言又止,白衣青年便问:“身体不适么?”

陆宸停了手上动作,摇头微笑。

“是今日这茶不好?”

“茶很好……百合?”

他点头道:“金盏用毕,我便取百合调了蜂蜜烹煮,还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很合适,多谢。”她面上含笑,握盏的手却有些不安。他皱眉注视着她,她便放下茶盏,低声道:“明日,且停了调香罢。”

“为何?”

“这一年来请你调香,很是感激。如今我神思安宁,已不需外物助眠,不如就停了调香,也省却许多麻烦。”

他心头一紧,语气有些急促:“为你——何来麻烦?”

她低头不语。他凝视她半晌,苦笑道:“因为叶姑娘来了么?”

她斜眼看着烛火,眸中光芒随火焰跳动:“无论你是何身份,必不能长留医馆。我想知道,少了你的香,能否安眠。”

他张了张口,却只微叹一声,不再说话。

清晨,白衣青年帮着料理过医馆事务,踱步到后院,取了躺椅在木樨下斜卧。他手捧一本书闲闲读着,许久也还在同一页,索性合上书本,闭眼整理心绪。

有轻柔的脚步声接近,他睁眼一看,果然是叶晞。她静静站在树下,目光温柔恬静。他等了片刻,不见她说话,便主动开口道:“叶姑娘有事么?”

她道:“宸姐姐说,你的名字源自某风雪天,我很好奇,你那时为何会应她?”

他抬头看着树冠,纵横交错的枝叶在阳光下显出黑色轮廓,偶有细碎的光线在叶间跳跃,光与影交织出变幻莫测的色彩。他神情恍惚,道:“应了便应了,何需缘由。”

“公子可喜爱这木樨么?”她随他目光抬头,笑道,“我清都家中也有一株,我哥哥平日休憩,也最愿在树下躺卧。”

他回避着她的目光,不作应答。风拂过,枝叶在光影中婆娑摇摆,发出阵阵轻响。她呵气般低声道:“风……”

他双眼微动,脑中闪过一道迷离画面。那树下叶晞的方位似乎站了另一人,辨不清男女,正同样低声轻柔地唤他。他闭上眼,将人影隔绝在视线之外。

“我母亲说,哥哥出生时,原本平静的庭院忽然旋起微风,久久不息。父亲认为是风送来了这个孩子,便为他取名‘随风’。”

他缓缓道:“世上容貌相似的人有许多,令姑娘想起至亲,抱歉。”

“你为什么——”她含泪的话只说出一半,又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待平复了心绪,她强笑道:“我知你不愿草率,倒也无妨,是我偏执太过。”

白衣青年沉默不语。她望了他片刻,微笑道:“只顾着闲谈,倒忘了正事。北街客栈有位游吟师唱得极好,不知你今晚是否得空,可陪我一道去听么?——今晚讲安和宗的故事,大约比你手中那本《和宗纪》有趣。”

他道:“好。”

她嘴角便噙了欢喜,小心称谢告辞。

日暮,客栈。

因游吟师在,客栈较平日热闹许多,附近男女老少争相前来,店内座无虚席。待空音抱琴上台,白衣青年如约而至。

邀了他落座,苏凛因见店伙计忙不过来,道:“我去柜台要些茶点。”叶晞拉住他,笑道:“我去。”

见苏凛含笑目送她离席,白衣青年忽问:“苏公子家住荣陵?”

“叫我苏凛便可。”他笑道,“是在荣陵,以铸剑为业。”

“年几何?”

“十八。”

白衣青年点点头,又问:“叶姑娘有十五岁了罢?”

“初春刚满十六。”

他望着正与店伙计说话的叶晞,微笑道:“两位是旧交?”

“这倒不是,”苏凛道,“叶姑娘前些时日路过荣陵,我恰需四方游历,便央了她一起出行,幸得不嫌。”

白衣青年还要问,见叶晞已别了柜台往回走,便收下话来。叶晞落座,不多时伙计便奉上茶与茶点,他饮了一口,赞道:“好茶。”

三人闲谈几句,便听空音拨弦道:“我今日讲的,是开国帝安和宗的故事。诸位且听——

“烽火连空雪影昏,黄沙莽地暮云沉。将军令号将君死,战鼓声擂战骨坟。万骨枯,一将成,骨哭沙场将不闻。可怜明月秋心寄,何日休兵还此身。

“这首诗,且说战场杀戮残酷、征人渴望休战之情景。狼烟烽火,铁马金戈,不知多少征人战死沙场;明月万里,秋声悲壮,又惹得多少思妇落泪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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