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礼道:“多谢先生提醒,晚辈谨记。”
送过周先生,林决随甘棠回府。这年棠梨开得极盛,满庭满院都是飞舞的花瓣,她在树下坐了片刻,忽然脊背发凉,靠着树晕死过去。林决大惊,抱着她直去病房,又是煎药又是渡灵气,却皆不得解。
林凇得知消息赶来,见他憔悴地守在床边,急道:“可有效么?”
他低声道:“阿娘发病一日重过一日,我不知如何才能救她……”
林凇常为她把脉,自然知道病情如何严重,只一味不肯接受,讷讷道:“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治她,——你留的那些药可喂她吃过了么?”
“已吃了,药效不显。山中药物原就难以寻齐,更难在此地保存,用来总有欠缺。”
林凇怔怔地看着病榻上的甘棠,只觉她较往日又憔悴了几分,不由得心痛不已,伸手想抚她面庞。林决拦住他手,平静道:“二叔若无事,还是去照顾其他病人罢。”
他恍惚地看着甘棠,喃喃道:“让我再多看她几眼罢。”
林决冷声道:“二叔应当知道,母亲并不想看见你。”
林凇怔神许久,终于起身出门。
这次病发后,林决又去山中采药,灵秀照常跟随。
万重山繁花竞放,一路蜂蝶飞舞,扑鼻皆是清新浓郁的香气,林决放慢脚步,细细寻找着药草。一只蝴蝶绕着他飞行一圈,又停在身旁灵秀的鼻尖,灵秀凝神盯了鼻尖片刻,那蝴蝶便又扑闪着翅膀飞远了。她随着蝴蝶转了一会儿,又小跑几步追上林决。
从初见至今两年时间,她已长得比他小腿还高了,立在山间威风凛凛,却仍如小女孩一般爱玩爱闹。
近日却不知为何,灵秀情绪总有些低沉,常慢悠悠跟在他身旁,比平日安静许多,哪怕是进山,也只在他视野可及之处走动,再不让他满山遍野找了。他一开始觉得奇怪,后来便渐渐明白了。
林中响起轻微的铃声,灵秀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林决。他微笑道:“你要走了么?”
她歪头看着他,眨了眨琥珀圆眼。
铃声已停,一抹鲜红身影停在林木深处,平静道:“灵秀。”
林决摸了摸她脑袋,将她往那边一推,道:“去罢。”
自周先生与灵秀相继离开,甘棠的病又日益严重,林决的生活似蒙上了一层灰纱,时常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只在进山时才会感到些许放松。万重山幽静秀美,若进山时间久,灵秀也会找来与他玩耍一两日。
这日进山采药,灵秀又找来,与他一路游玩,渐至一片桃林。
这片桃林有些奇怪,分明已是仲夏,树冠仍簇簇地开着桃花,似留住了春风一般。林决足迹尚未踏过这里,便小心翼翼沿桃树往里走;灵秀似乎发现了什么,往深林中跑一会儿,又回过头来催他。
愈往里,桃花愈盛,盛极之处,赫然有一棵高大的桃树,不知已几百岁了,树冠铺天盖地,入眼皆是绚烂的桃花,正悠悠地飘扬着花瓣。再走近,便见树下躺了一名绯色衣裙的少女,似因受伤而昏迷了,他忙奔至她身旁,取下药箱检查伤势。
少女十三四岁,面若桃花,五官窈窕明媚,发间裙面落了许多花瓣,虽未睁眼,然风姿已极娇妍。她面色苍白,唇角带血,身上还带着殷殷血迹,肢体有好几处擦伤,右小腿摔伤尤为严重。
林决忙为她包扎伤口,动作间似有什么晶亮之物从她怀中掉落,未待他细看便被灵秀一口含在嘴里,呜呜地跑远了。
他轻唤一声,不见回答,便继续为她治疗,将此事忘到一边了。伤口处理完毕,他又去附近溪流打来水,回到桃树旁熬制药草;低头间忽瞥见刀光一闪,一把匕首已架在了脖颈。
绯衣少女立起身子紧紧盯着他,一双凤眸妩媚动人。他微笑道:“姑娘醒了?”
少女嘴角一勾,笑道:“小贼,你把我的东西放哪儿了?”
“什么东西?”他仍不紧不慢地熬药。
少女匕首一转,刚要往他喉咙割去,忽听一声清响,握刀的手已被震荡开来,匕首直直飞插到一旁树干。林决收剑入鞘,仍微笑道:“姑娘身上有伤,不宜妄动。”
少女凝眸注视了他片刻,嫣然一笑:“罢了,不在你这里。”
他熄了火,将药倒入碗中递给她:“喝药罢。”
她凝眸注视他,又看一眼身上的伤,问:“这伤口是你包扎的么?”
林决点头,将药碗递过去。她就着他手把药喝了,道:“我叫红嫣,你叫什么名字?”
他道:“林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