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直在退,他们所在的那个小世界,越来越小,人群拥挤在一起,人推人,人踩人,有人将身边的同伴推了出去,遇到黑液无不是被一点点蚕食,最终化成一缕青烟,不知归处。
世界响起了警笛声。
裴羽息平躺于虚空中,因为她身下的地板已经被腐蚀销毁。她没有力气再动一下,因为她的心很疼很疼很疼,疼得连前世看着他死都不能够释怀,如果能这样躺着让所有都消失,包括她自己,那么……她!愿!意!
前世,在一起遇难的最后关头,他救了她,她却不认为这样能抵消他给予她的伤害,所以她眼睁睁看着他沉入海底,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岸边从日初坐到日落,直等到有人发现他变成尸体又浮起来才离开。
她恨。
所以后来即便是身受病痛的折磨,她依旧咬牙坚持活下去,努力活得更久一点,或许这样他们在黄泉路上便不会再相遇。
她气。
气自己为什么没有疯,那样就可以没有记忆。
毛嘉菲陪了她二十年,比家人更亲近几分,她的每一位心理医生,每一个催眠师都是她帮忙找的,虽然只能忘记短短几个月,但能做几个月无知无觉的人也是好的,而且最后每个人都过来被她催眠。
所以带着记忆重生有什么好的,就算重来过,发生过的就当没发生过吗?那些刻骨的伤痛就能抵消了吗?只是看着旧人徒增尴尬罢了,看着仇人更加无奈罢了,她做不到无视,更做不到淡然,连释怀重新来过都奢侈,简直是一种折磨。
球,要两个人对打才痛快。
仇也是,要对方知道你报的是什么仇才有成就感。
所以,为什么要重生?为什么不干脆将她这个人从世界抹掉?
抹掉吧!抹掉她吧!抹掉她世界就安静了。
可惜,她好像是无敌的,如今无敌得更彻底了。
她看到空气中有气波在往她这个方向涌动,只看不到人或者是物。
而后,一道强劲地热气流向她冲来,又一道冷气流紧追着袭来,热气流还没接触到她时,黑色液体自动发生了爆炸,热气流形成的气墙还没冷却硬化就变成了炮灰。
如此反复几下,那‘人’终于意识到这办法对她无效。
然后,天空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柜兜头将她罩住,将她与整个世界隔离开。黑色液体触碰到它的边沿,居然没有被腐化,反而被阻隔了去路无法外流,玻璃柜里液体越来越多,越漫越高,大有将她淹没之势。
透过玻璃折射她看到几个身着银色斗篷的‘东西’,拿着三节棍式的武器,两头不停地转换向玻璃柜外冷热加固,像是死也要将她封在里面一样。
他们有着人型,却没有五官,就像一块布兜头罩到脚。
她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是人,因为他们是真真切切地用银色的布罩住的全身,没露出一点皮肤。
好几个‘人’冲那只稍微小一点的斗篷人训着什么,小斗篷人低垂着脑袋,一幅认真听话的样子。另外几人,虚空划着手,裴羽息看到无数个面板放大又缩小,至于什么内容,她看不懂。
热气流形成的雾气越来越大了,冷气流一过立即化成了玻璃,看起来与内部的玻璃毫无二致,可是,她潜意识里就是知道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虽然看起来是同一种物质。
玻璃柜外,他们说着什么。
“问题确定了,是那颗心脏。”
“十多年前,她做过换心手术,是那个人的心脏。”
“她在小逆境里呆了十五天,那股郁结于心的郁气已经变质,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