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你从何得知?”
迎香挑了支鎏金蝴蝶银钗,戴在我发髻上,接着说道:“姑娘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奴婢也不敢偷听大娘子的话。前几日奴婢打完水从后庭经过,偶然撞见大娘子与王姑娘谈及婚事,王姑娘心仪之人似乎是……似乎是三哥儿……谁不知三哥儿与姑娘您才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处吃饭,一处读书,一处玩耍,就连陆老爷也有意替姑娘做主,将来定是要许给三哥儿做新娘子的。没想到自从来了个王姑娘,陆老爷便不再提您的婚事了……”
我打断她的话:“王苑本来就是姨娘的干女儿,按辈分来说比我亲近得多,替她张罗婚事有什么奇怪。大清早议论这些也不害臊,莫不是你这丫头也想嫁人了罢?”
迎香扑通一声跪下,急忙说道:“姑娘哪里的话!奴婢为着姑娘考虑,您也不该拿奴婢取笑!”
我拉她起来:“跟你闹着玩呢。务观想娶谁便娶谁,再说王苑生得标致,性情又温顺乖巧,深得姨娘宠爱,她若做我的表嫂,我倒是真心诚意想去给她道喜。”
迎香急着说道:“那姑娘可曾为您自己的将来做过打算?”
我笑道:“咱们天生丽质,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对不对?”
其实我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东西,只要不用闷在府里看陆母的脸色,哪怕出门喝一口女儿红,我就心满意足了。
梳洗打扮完毕,我还在琢磨王苑出嫁这件事,陆母那边却传话过来,要我待在府内好好思过,不许出门,也不必去云门寺了。
必定是赵妈妈在陆母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关于我的坏话,务观昨夜抄的女则只派上小用处。陆母要我绣完十个香囊,并且派赵妈妈监督我,绣完还需重新学习一遍各种礼仪,尤其是服饰与用餐的规矩。我既高兴,又十分郁闷,高兴的是不用对陆母笑脸相迎,郁闷的是单独留在府中,跟赵妈妈大眼瞪小眼。
绣到第三个香囊的时候,我的心思像庭院内被柳絮搅乱的潭水。迎香往日说的话此刻回荡在我的耳畔。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跟在我身边,也许是在年幼时就被爹爹买回府中,伴我左右。她虽然不识得几个字,要说人情世故这个丫头也不比我有多少经验,刚来陆府我经常因为小事犯错,务观救得了一时,却不能每次都替我解围,四下无人时我只能把心中的秘密悄悄说给迎香听,陆府中除了务观,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迎香。她每日做些端茶递水这等无聊的小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我的饮食起居照顾得很好。有一日我教她读诗,迎香最喜欢李商隐的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她说女子若最终都是嫁作他人妇的宿命,必然要嫁给与自己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的那个人。
我拾起书桌上的一纸旧墨,再读李商隐的那句诗,只读到“心有灵犀”时,脑中忽然冒出一道白衣身影,他的每个动作和每个表情都历历在目,想起他的微笑,我竟然也情不自禁扬起嘴角,这种念头真是莫名其妙。
迎香跑来告诉我一件稀奇事,陆母从云门寺拜佛回来后,半字不提亲上加亲的话,好像要给王苑重新选户好人家。
我悄悄问迎香:“姨娘一心想让王苑嫁到陆府来,这下岂不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