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睡觉的时候,我的手也被他的手紧紧握着,好像一辈子都不打算松开了。
一夜之间,我做了无数个梦,每次醒来只看到红烛垂泪,窗外有淡淡月光,还听到冷风呼呼和落叶簌簌的声音。梦中好像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立在枫叶中,我却离他很遥远,也看不清他的脸,等我想要伸手触碰时,摸到的却是务观的脸,他就睡在我的身边。
我模模糊糊又睡了过去,五更十分就被两个小丫鬟唤醒,她们端来洒着花瓣的水盆供我们洗漱,旁边衣架子上挂着喜服,梳妆台前摆好金钗鲜花,收拾得整整齐齐。
以往都是迎香给我梳妆,现在迎香就站在那里端着木盘,我习惯性地喊她过来,她只微微笑着,也不来与我画眉。我才意识到从今日起,画眉的自然是我的夫婿。
我有点不好意思,务观已经拿起黛青色的笔,低头琢磨着是画个柳叶眉好呢,还是画个远山眉。
“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眉了……”我刚问了一半,又低头不语。以前我跟他说话都是直来直往,不会考虑有没有说错话,现在却变得极其委婉,每次想说一句话前,总要在心里揣测个三五遍,反复思量这句话能不能说,合不合规矩,会不会伤害人,对方想不想听到这句话。又或者在脑中揣度,我到底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能讨对方欢喜。
我觉得自己在慢慢的改变,不知道是变得更讨人喜欢,还是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我思忖了一会儿,才客客气气地跟他说:“一切都遵循你的意思罢,务观觉得怎样画好看,就怎样画。”
他握着笔也想了一会儿,用笔将眉粉均匀晕染开来,不至于过于死板,看上去精神也好了许多。
我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这就是别人所说的一对璧人么?
但是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喃喃自问道:“这真的是我么?”
我只觉得这样的动作过分亲密了,想起那些新妇总喜欢斗眉,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如果有男人愿意亲自为一个女子画眉,那么他一定是深爱着她的。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务观轻轻挽着我的手,一切装扮完毕,我们走进大堂。
早有人在大堂中央的桌子上摆好镜台,务观拉着我来到堂中,对着镜台拜完,再请上陆父陆母并其余亲近的舅舅姑姑。即便我一时忘记新妇参拜的规矩,务观也会在旁边提醒着我,我只照他的话去做,恭恭敬敬地参拜完所有长辈们。
一家子其乐融融,他们赠予我跟务观许多见面礼,陆母还不忘训言几句,我竟虚心聆听着那些以前觉得刺耳的话,丝毫没觉得老斑鸠罗里吧嗦。真是奇怪,我何时变得如此乖顺了?
倒真像个规规矩矩的小媳妇,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安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