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稚摇摇头道:“你不懂,他是大先生的弟子。”
姬澄空恼道:“禹天则又如何,一介匹夫而已!就算他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圣,也不敢螳臂当车与我大汉为仇作对!”
严子稚的面色一寒道:“住口,这样的话今后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姬澄空噤若寒蝉,委实不理解自己的母后为何对姬澄澈的师父这般尊崇甚而有丝畏惧?
严子稚闭上眼睛不再理睬姬澄空,脑海里徐徐浮现起一位绝色美女的身影。
她的手指禁不住抓紧了裙罗,用唯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寒声道:“贱人,当年你抢我的男人;如今你的儿子又要来抢我儿子的江山……这所有的新仇旧恨我会百倍千倍地在你儿子身上讨要回来!”
须臾之后她轻轻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温言向那车夫吩咐道:“卫疑,记得派人以我的名义给姬澄澈身边的那个丫头送去一副首饰。什么也不必多说,心意到了就好。”
卫疑稳稳地驾驭着马车,点了点头没有应声——他是个哑巴。
而就在这时候,姬澄澈和汪柔已经出了天都城的南门,往一处庄园行去。
那座庄园毗邻汉水背靠黎山,环境雅致风景如画,正是恒侯花满溪的别业。
在大汉三公四侯中,恒侯花满溪是最为低调神秘的一位。
传闻中他出身豪门却因家族得罪大秦权贵而被族灭,只身幸免后投入道门潜心修行。后来姬天权举事抗秦花满溪出山相助为最早的从龙元勋之一。
但他深居简出即不似大将军严青卫那般统兵百万横扫*,也不似武侯彭岳曾经据地万里独当一面。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这是隆武皇帝姬天权在大汉建国后一次酒宴上给予花满溪的至高评价。
及至后来论功行赏,花满溪赫然为大汉四侯之一,封地千里坐拥食邑万户。
但他却不似彭岳等人那般在自己的封地上坐镇荣养,而是一直隐居在天都城南郊的这座“黄石山庄”中。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朝野间任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存在。
大将军严青卫曾经说过:“宁与天下人为敌,不与花满溪结怨。”
有此一言,恒侯花满溪的威名谁与争锋?
今日雨过天晴,他独自一人坐在山间的赏雨亭中吹箫自娱。
他面前的石桌上,有一盘已入中局的棋局,黑白双方犬牙交错难分难解。
然而熟悉恒侯的人都知道,自从第一天搬来黄石山庄设下这盘棋局起,上面的黑白子便极少动过。
姬澄澈到来时,花满溪刚刚吹奏完一首箫曲。他将手中的玉箫放下,站起身道:“你来了。”
姬澄澈步入赏雨亭中,向花满溪行师门礼道:“我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汪柔被黄石山庄的管家引入用饭。
花满溪还礼,说道:“万流归海。”
姬澄澈神情肃穆沉声道:“天下大同。”
花满溪笑了起来,欣慰地落座道:“果然,你也加入了天合盟。”
姬澄澈在花满溪的对面坐下,从袖袂里取出半爿碧玉虎符,双手递送给花满溪。
花满溪神容微动,默不作声地接过碧玉虎符,然后从自己的袖口里也取出了半爿,两两合拢天衣无缝,“嗡”地焕放出柔和纯净的光彩。
“天合盟掌符史长天拜见盟主!”
花满溪双手托起碧玉虎符,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
“师兄,不必客气。”姬澄澈扶起花满溪,将他手中的两爿碧玉虎符一并收回。
花满溪的神色微微黯然,问道:“大先生可是去了摩天冰瀑?”
姬澄澈点点头,回答道:“他让我回到天都城后,务必尽快见你。”
花满溪低低一叹道:“圣者归宿,荣耀之路……大先生终究还是踏上了这一步。”
姬澄澈想到大先生,亦是心里难受默默无语。
花满溪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微笑道:“我终于等到你来,身上的万钧重担总算可以卸下。小师弟,今后的天合盟就由你来执掌,任重道远多多珍重。”
姬澄澈肃然道:“还需师兄和各位天合前辈指教扶携。”
花满溪微笑道:“天合盟虽为大先生创立,但发展至今早已成为我等仁人志士共同的事业与梦想。万流归海,天下大同……或许你我无法看到这远景实现的一天,但薪火相传继往开来,相信总有一日我们的梦想得以行之大地如日中天!”
姬澄澈重重颔首道:“这是我最敬佩大先生的一点。他的胸怀早已超脱了家国种族,倾尽毕生之力而谋求万世太平人间大同的盛景。虽然眼下的天合盟举世皆敌被视作异端,但我千百天合志士戮力同心不以生死荣辱为念,终能得见天日!”
花满溪悠然而笑,笑得十分惬意快活,做了个手势道:“小师弟,我们来下盘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