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身体那么瘦弱,没想到食量却很大,没多一会儿功夫,三大桌子,七十几道菜,竟被他吃了将近一半。
梅饭咬着筷子,都有些看傻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大胃王了,没想到这个称号应该送给他才是。就这饭量,竟像是一口气,要把一辈子的饭都吃出来似的。
递给他一杯水,让他灌灌缝,梅饭小心地问,“还吃吗?”
“这家的饭菜一般,换一家吧。”容主皱着眉道。
梅饭:“……。”
他们出了店门,又在别处吃了些小吃,当然那些东西包括一碗混沌、一碗卤面、一碗羊杂汤,还有点心若干,蜜饯若干,水果若干个……。直吃到梅饭荷包干干,再无镚子时,容主才道已经饱了。
后来他们又随处去逛了逛,茶楼、戏院、甚至街上的杂耍摊子都转了一个遍。当然ji院是没去的,不是容主不想去,是她硬拽着没让去。
到后来玩累了,天也晚了。
容主看了看天色,迷离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一下午他都是浑浑噩噩地混吃混喝,这猛然一精神抖擞,还有点让人不适应。
梅饭纳闷地看着他,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容主勾着唇角笑了起来,“我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你要跟我去吗?”他的话虽是询问,可眼底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仿佛她要不去,他已准备绑人了。
在他的注视下,梅饭缓缓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也有些担心他,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今天很奇怪,举止动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似别有深意,隐隐还透着几分诡异。就像有什么要发生了,而她凑巧却不知道。
有了这样的危机感,她又怎能放任他一个人,去经历那可能接下来的凶险。
和容主上了马车。此时,那个小童逢生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容主亲自驾着车,马蹄缓缓地向西而行。
西边靠近城郊的地方有一个乱坟岗子,城里死了的人,没名没姓的尸体都会往这儿一扔,被野狗撕了,野狼嚼了都是常事。传说人死后尸身若是不完整,灵魂便不能过奈何桥,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山野之间。
这会儿天虽然没有完全黑透,可小坡子上隐隐已有野狗的影子。它们呜呜地叫着,叫声和人的笑声是差不多的,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渗人。
梅饭身体瑟缩了一下,不由向容主身边挪了挪。
“咱们要去的就是这儿吗?”她颤颤地声音问。
“放心,不是这儿。”容主安抚地笑笑。
梅饭放心了,闭上眼,就等着马车赶紧过去。
又走了一射之地,马车停了下来。
跟着容主下了车,梅饭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抹了一把汗,然后兴起一股想揍他的冲动。
这是一个树林,虽真如容主所说的不是乱坟岗,可距离那里也没多远吧。
树林很大,树木也长得很茂盛,只是大晚上站在这里,一点也不比乱坟岗子觉得安心。
“咱们上这儿来干什么的?”梅饭涩涩地问。
容主没答,他在四周看了许久,最后停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树底下。
“爬过树吗?”他轻声问。
梅饭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如果算上皇宫那次的话那应该是爬过的。
正当她纳闷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时,容主突然一指天空,惊声道:“呀,快看,好大一只鸟。”
大晚上的,就算真有鸟也看不见。傻子才会抬头呢。可梅饭偏偏就是那傻子,她刚一抬头就觉肩头一麻,接着整个身子已经动不了。
望着容主,她不由轻叹一声,“你若想点我,可以不用这招的,就算我盯着你,也不可能躲过去。”
“你看着我,我点不下去了。”容主微微一笑,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柔很顺,这么美丽又真情的女孩,若自己还有时间恐怕也会喜欢她吧。只是一切早已注定,是重来不了的。
“我是为了你好,如果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冲动。”他叹息着抱起她,纵身越到树上。
那身姿优雅之极,大气不喘,就连抱着百十斤的她也不觉丝毫坠手,如一团棉花落在树杈上,轻飘飘,软绵绵。
到了此时梅饭才知道,原来他居然是个武功高手。或者她该庆幸他没有伤她的意思吗?否则这会儿她早变成一具尸体,被乱坟岗上的野狗撕咬了。
“一定要藏好了,别出声。”容主又叮嘱了一句,觉得还不放心,又点了她的哑穴,才跳下树杈。
梅饭真的很听话,头藏在众多树叶间,亮晶晶地眼神注视着下面。看他紧张万分的样子,她隐约猜到下面要发生的非常危险,而且绝对是她无法控制的。
容主在离树很远的地方,背着手,如一颗松柏般立在当场。他面色淡然,仿佛对要发生的事很觉从容。
等了一会儿,树林外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接着一个身穿白衣,披着斗篷的人绕过树木匆匆走了进来。
看她行走的姿态似乎是个女人,一开口声音更是熟悉。
“容主,你答应要让我见宗主的,为什么不给我引荐?”她冷声问。
这不是那个很像梅五的女人吗?梅饭心想。
“宗主不想见你。”容主淡淡道。
那女人带着斗篷看不出脸变色,不过声音却忽的凌厉起来。
“容主,不要以为宗主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可以在我面前猖狂,要知道我想弄死你就像捏死只蚂蚁那么容易。”
“我知道。”容主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却惹恼了那女人,她嘶声道:“看来你真的不想活了,我已容忍了你许久,若不是还有用处,早把你个碍事的家伙解决了。”
“我也知道。”容主叹一声,声音依然平静,可眼底下的无奈却泄露他的情绪。
爱上这个女人是他的错,明知不可能却一心一意的陷进去。果然老天爷是有眼的,以这种方式惩罚他多年前犯过的错误。那时若不是他,恐怕霁也不会这么早死去吧。
人生不如意者几何,现在逝者已去,而自己所犯下的罪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你想怎样就随便吧。”他又叹一声。
被这种颇似挑衅的话刺激,那女人脸色大变。她本是极要强的人,看容主这副漠视的样子,以为他瞧不起她,她心中恼怒,不由冷笑数声,“容主,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她口中说着,手下已然动了手。身子向前一跃,如一只飞鹰般扑向容主。
容主向后一闪,瞬间躲过。两人差招换式,两道白影即刻打在一处。
只有见过天空的青蛙才知道天有多高,只有见识过真正的高手过招,才知道自己是多么鄙俗。梅饭定定地瞅着,只觉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出招,就好像两只蜂鸟在面前拼命的扇着翅膀,想要靠数数计算出翅膀扇动的次数,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眼前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晃来晃去,东西南北的似乎在原地饶了很多圈子。反正也看不清,也不知谁的武功更高一点,只是觉得全白色影子的一直向西退,而略带点黑色的白影子则向西逼近。
那女人戴着白色斗篷,容主则露着黑发,那应该是容主更厉害一点吧,梅饭如此猜着。
这时,全白色影子突然停住身形,冷喝道:“容主,你不是说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吗?难道今日要违背誓言吗?”
容主一听,不由顿住身形。他仰望苍穹,发出一声长长的嗟叹。
人的命天注定,原本他还想做最后一搏,可此时想来,一切都已是惘然。明知道她想做的是什么,却不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似良马失蹄,陷入一片池沼。她想要自己的命,绝不是因为几句顶撞,因为他阻了她的路,有他在一日,她就永远无法达成目的。
她想要什么,他太清楚不过,可惜他给不了她那些,也不愿为她求来。
是爱她不够深吗?不,就是因为爱的太深才知道她要走的那条路有多危险,才知道什么是对她最好的。
“你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他哀叹一声,面上一片惨白。
他已经尽力了,可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有时候人太执着了,对人,对己都是一种悲哀。
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女人有片刻的恍然。她眼前忽然浮现那个曾经会腼腆脸红的男子。只是现在,这个男人已是她向上攀爬的障碍,若不除了他,她便再无机会了。
“好,我就拿个你的命,我不相信若你死了,宗主不会亲自来找我。”她冷哼一声,祭起了日月宝剑。
是她太自信了,还是把那个人想的太善良,太好骗了?
容主反复问着自己,却找不出答案。他不是她,或者永远也不会猜到女人的心究竟有多深。
转眼间宝剑已到近前,白花花的亮光霎间晃花了人眼。感受着钢铁传来的森森寒气,容主一动没动,反而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