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抓周,虽都只是自己家亲戚,但也是热热闹闹的。最后,宝玉在众人注视下,抓了块玉。虽不如他哥哥那般让人没口子的称赞,但也好过那世人眼中的抓盒胭脂。况且,他本出生时带玉,玉又有清贵、君子等含义,所以还是有很多美言不吝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过了宝玉的生辰,老太太就正式宣布瑚大奶奶帮着料理家务的事。这是的子肜已经有个三个多月的身孕,其实已无大碍,但是在她看来,只要不是把府里弄得一团糟,不要奢华浪费,更不要有那不安分的刁奴,有人帮她管家最好了,他落得个轻松。
可是老太太不这样想,其实她并不多看重李纨,认为一个这样出身的姑娘家,见识难免少些,要管着他们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只怕是不能够的。瑚儿又是那样的身子,这大奶奶只要照顾好瑚儿就好,再给瑚儿添个儿子,就算是有一天真的怎样了,也有个后人。现在叫瑚大奶奶搭把手,一是子肜有孕,确实家里缺人,二是敲打敲打子肜,提醒他不要有了非分之想。
大太太心情也是复杂的,对于子肜,原先只是女人的嫉妒,可是几番作为在子肜手中都没讨上好,就有了一丝忌惮,接着子肜一次又一次的怀孕,而自己的肚子一丝丝的动静都没有,这嫉妒往深里转,就有股子恨意在里面了。每到她看到子肜抱着孩子,或是挺着肚子给老太太请安,听着这婆媳俩聊着怀孕孩子什么的,这心就像有什么虫子在啃一样难受。可是她现在也不是刚刚进府来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了,她已经知道,就算心里再怎么着,这脸上还得笑着。每次心里被啃得难受时,她总是默默想,一个孩子,她也会有一个孩子的,她自己生的孩子,在她肚子里慢慢长的孩子,一定会有的。
瑚大奶奶帮着管事,她也高兴过,总算是她这大房有人可是搭手了,那位再怎样,这府里最后还是大房的。可是高兴过后,又是一种空茫,李氏帮着管家又怎样,终究不是她的孩子,虽然也会对她行礼,但是心中只怕是看不上她的吧。孩子,只有自己的孩子才靠得住。
子肜才不顾不管呢,随着胎儿逐步结实健康,子肜也渐渐恢复到以前的生活,甚至比以前还要轻松。贾珠元春都很懂事,虽然要花费心力教导,但也可以渐渐得帮得上忙了。现在宝玉已经改粘哥哥姐姐的了。
现在让子肜烦心的是,天有一点点开始热了,也真是的,每次怀孕都是要过夏天,几个孩子都是年头上生的,正月初一是元春,四月十五是珠儿,四月二十六是宝玉,现在肚子里的这个,也是三四月份降生。哎,这热天,又要难受了。
这天随着子肜的肚子慢慢鼓起而一天天热了起来。这一次,子肜倒是没怎么折腾贾政。她原本也想拿贾政出气来着,只是看着贾政每次回来都露着疲惫的神色,心就疼了,哪里还能去折腾?
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险了,自从上次今上大病一场,精神头就有点不及以往,而这暗潮就越涌越凶。贾政已获今上信任,得以器重,所以这活就越来越多了。不单单是他,就是他的大舅哥王子腾,上次外补了个副督统,也是很忙碌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他顶着武官的帽子忙些什么。
贾政忙着外面的事,贾赦也不如以往轻闲,子肜一心想着怎么给贾政补身子教导孩子,也没把心思放在榴院之外,嬷嬷们还是例行公事的把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当作八卦报给子肜下饭,子肜挑挑拣拣,也让一些配菜成了珠儿与元春的零嘴,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耳不聪眼不明的,有些事早晚要知道,有些方法总是要学的。
就这样,因着外头的忙碌,府里倒是空前的太平,只不过因为热天地来到,二姑娘和史姨娘又不好了起来。只是这次烦劳的事新媳妇李氏。不过到底因为是新儿媳妇儿,关心照料二妹妹倒是好说,这公公的姨娘倒是有点说不过去,所以邢氏还是没能躲得开。子肜知道后,撇了撇嘴,暗自好笑,儿媳妇照料公公的姨娘怎么说不过去了?也是个小娘嘛,再说了,儿媳妇不行,那当初自己这个兄弟媳妇就说得过去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算的?
进了酷暑,贾瑚也撑不住病了,这时李氏就一直床前照料,哪有心思管其他的,老太太虽然担忧孙子,但也没有法子让他搬回来自己看着,只是让李氏尽心尽力,那二姑娘迎春,也就先暂时放在老太太身边了。
贾政知道后,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样,怕是不会早把宝玉抱过去了吧?
这天下晌,子肜母子几个坐一处聊天,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舅舅家里的小妹妹。这小妹妹比熙凤小个三岁,今年虚岁四岁,是他们回京的第二年舅母生的,因为是老来女,舅母宝贝的心肝子似的。家里上下也是很稀罕,就连王仁都拿这个妹妹当女儿养。其实这孩子也就比王仁嫡子大两岁,是可以当女儿来养的。
对于这个小侄女,贾政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只有子肜依稀记得好像王家在凤姐儿这一辈上是有个姑娘嫁进了史家,至于是哪一个,是不是这一个,就一点也不知道了,毕竟,上辈子不是红学专家,只因为喜爱才多看了几遍。
这个女孩子,挨着凤丫头的名儿,取名叫作王熙鸾,据说极其聪明,五个月会开口叫爹娘,不满周岁就会走路,抓周礼上更是表现出众,书,笔,针线匣子,锅铲统统抱在怀里,要不是人小拿不住,看她还要再拿几样呢。光着一下子就把她哥哥姐姐比下去了。
后来不到三岁又吵着认字写字,家里没法子,也就有她娘先教着,谁知这姑娘大概是应了这抓周,认字快速无比,一天竟可以记个上百个字,只是写得有些缺胳膊少腿的,但想想只是个不满三岁的小人儿,不由让子肜嫂子大大吃惊,更是疼的她天上地下少有的,竟然就疏忽了她姐姐熙凤。
张太君看着这样子,怕做母亲的厚此薄彼,伤了小孩子的心,也就把凤姐儿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子腾虽也有些惊讶小女儿的聪慧,但是本着他们家的一贯习气,并不爱声张,只是鸾丫头还小,抱着见人时总爱表现一番,渐渐的京中竟也有些风声。子腾一怒,就不许鸾丫头出府见客,哪怕是家里来人,也是略略打个照面就让人抱走,想着等孩子大了,再好好教导她这些。子腾媳妇虽丈夫之言不敢不遵,私下里却很是抱怨,认为子腾苛责太过,亏待小女儿,又看着大女儿被婆婆人前人后的带着,心里就有些不平。而当小女儿抱怨姐姐时,也只是拦着不让说,并没有细细劝慰开解。
王仁对于这两个妹妹一开始都是一视同仁的,只是看着凤丫头被祖母带在身边,看着小妹妹与娘亲亲热时露出羡慕的神色时,为这嫡亲大妹妹感到心疼,心里也就偏疼了些。有时候也背着人劝母亲多多看看凤丫头。子腾媳妇一开始也听劝,毕竟都是她怀胎十月亲生亲养的,但是随着小女儿越来越多的抓去她的心神,又越来越为小女儿抱不平时,就对大女儿渐渐得淡了。再听到王仁的话时,不免也对儿子抱怨了,为何只看着凤丫头,那鸾丫头拘在家里就不招人心疼?
王仁无法,只得对母亲细细说了父亲的考量,只是母亲一句话就堵着他,这些外面的事是大老爷们考虑的,她只知道小女儿现在受到了亏待。王仁见无法说得通,但并不想让姐妹生疏,也就带着两个妹妹一起玩耍。只是他时常在宫内当差,待在家里时间不多,抽空陪着妹妹们的时间更少。但就是这么些些的时间,他就发现,这个小妹妹脾气有点骄纵,不把凤丫头放在眼里不说,就是对着他也是不屑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得太过了,这鸾丫头才多大丁点,怎么会懂得这些个呢?
张太君毕竟是老人精了,虽喜爱鸾丫头,但有时候多看了,私下就对王老爵爷嘀咕,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这丫头聪慧无比,但却是浮夸了些。王老爵爷也是十分疼爱这些孩子,只是他毕竟在朝堂上混迹过这么多年,在他看来,反常即妖,如此聪慧,未必是好事。私底下更是对子腾说了,这个小女儿一定要好好教养,特别是那个脾性,一定要注意,不然这聪慧反倒要害了她。现在孩子还小,不懂事,一定要儿子媳妇多费费心。
只是这话听到王家太太的耳朵里时,就变了味儿了,总觉得家里人都对着小女儿苛责无比,那么个小小的孩子,不疼着宠着,反而要这样那样的,还不许出去走亲戚,就自己多疼疼她,还招来这么多话,算什么?他们不喜欢,自己喜欢,他们不疼,那自己就多疼疼。于是,更是把宠女儿的心无限的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