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一叶和几位阁主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如此斗法均是生平仅见,自忖大护法最后这招神通已非入圣境高手所能为,怕是已到传说中接近成仙的假仙境方能有此惊人威力,各自心下骇然。
半空中大护法双目微闭,脸色殷红如血,胸口原本青蓝色的不动明王法相已变得颜色极淡,只剩下一圈轮廓虚影。台上几人头顶的梵天钟在方才巨大冲击下巍然不动,不过此时金光也淡了不少。大护法抬手轻轻一招,梵天钟飞升上来托住大护法身躯,化为一道金光往西飞去。半空中遥遥传来大护法沙哑声音:“此事不宜外传,本座需闭关数月,后续一切你等商议而行即可。”金光在夜空中跳跃几下,几个呼吸间便消失不见。
台下几人听了都默不作声,几位阁主均抬眼望向上官一叶。
上官一叶微微沉吟片刻,在几人身上一扫说道:“各位虽有伤在身,但此时须得尽快行事。。。古阁主,你速去召集阁内弟子,分为两拨,一拨潜伏内城各处,若发现任何异常人物火速回报。另一拨由你亲自率领,去城外将付霄云所有亲属族人捉拿到此!。。。左阁主,速派人在总堂内外细细查探,是否仍有付霄云余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但切记不可大张旗鼓,须得暗中行事,以免人心浮动。。。孟阁主,你马上去困仙谷一趟,将当年与柳正鸿有过来往之人一一盘查,尤其是那几个老妖怪,更要多加戒备,无我亲自召唤不得回堂,须得一直坐镇谷内。。。老上人,你入堂最久年纪最长,由你去天道阁召集阁内剩下弟子,将所有人带到此处,我会在此等候,如果有人胆敢抗令,即可格杀勿论。。。各位,此事干系重大,事关本堂和朝廷安危,若有走漏风声者,定斩不赦!“两道凌厉眼光中杀气闪过,口中道道严令一一发出,四位阁主虽身上带伤但均脸色肃然,各自答应分头而去。
待众人走远,上官一叶双手合拢盘地而坐,不一会身上白气蒸腾,各有丝丝青光夹杂其中。片刻之后摊开手掌,那颗青色圆珠光华略暗,但仍熠熠生辉。而上官一叶脸色已恢复如常,身子陡然站起,眼中精光闪动,竟是伤势尽消。
只见其右手上挥,一道三尺青光直冲天际,略一转折便朝东而去。
上官一叶双手负在身后,眼望夜空,一轮圆月渐渐西斜,已是子夜时分。
过不多久,一道七彩霞光划破天际,从东面飞速而来,落到高台之上。一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道脚下片尘不起犹如仙人下凡,脸上却是隐带几分急切之色,正是玄光道人。
而在天武城北门外,本来热闹非凡的人群此时默不作声,人人均往内城方向看去。方才城中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彻数十里内外,众人低声窃窃私语,脸上均惊疑不定。
一名满身乌黑的麻衣少年也站在人群之中,不过只往城中方向看了几眼,便拨开人群独自一人沿着出城大道往外走去。
虽说雪地路滑,但麻衣少年脚步甚快,不多时已远离人群。耳中没了那些热闹嘈杂声响,只剩下一轮银月和满天星斗相伴,这才终于胸怀舒畅。少年长长出了口气,迈开大步,身形顿时快如奔马。
月色银辉下一道麻色身影越来越快,似是发泄一般狂奔向前。数十里路转眼便过,一条宽达百丈的冰河横贯眼前。麻色身影在冰河前骤然停下,飞奔如此远却是微微喘气而已。
一张普普通通的少年脸庞映着月光嘴唇微抿,脸上尚有少许污泥未曾擦去,眼中似是忆起往事,望着冰河默然不语。
良久以后少年猛地抬头,望向辽远夜空,脸上怀旧之色一扫而尽,眼中变得一片清明。猛的身形一动,纵身跃上冰河,脚下竟似足不点地,在宽阔冰面上纵横驰骋。
沉沉夜色中少年身形化为一道虚影,带起阵阵劲风,吹得冰上积雪四散飞舞。身上似有点点星光透出,数百个细若发丝般的微弱光点遍布全身。虚空中更有丝丝无形气流缭绕四周,似是想要进入少年身躯,但不知为何均被挡在体外。
少年脚下不停,双臂挥舞,突然腾空而起跃到半丈高处,口中大叫一声,双手合抱成拳往冰面重重击去。只听咔嗒一声,少年身子猛地往后跌倒,背脊着地在冰上滑出数丈远。而挥拳所击冰面处却是几乎完好无缺,只留下一道浅浅痕迹。
麻衣少年躺在冰上身上光点均已消失。慢慢坐起身来,双手手腕软软垂下,脸上露出几分痛楚神色。不过其似乎早有所料,两只手臂在冰上极其熟练的用力撑去,啪嗒两声脆响过后,脱臼之处已接好如初。
少年将双手举到眼前,微微摇头苦笑几声,翻身站起,朝着冰河对岸走去。
过不多久到了两条宽大冰河相汇之处,江心沙洲上一座前后两进的小庙中亮着一点微光。少年远远见到庙中灯光,心中喜慰,紧赶几步到了庙门前。
只见庙门虚掩,留着一道窄窄门缝,昏黄灯光正是从门缝中射出。少年轻轻推门进去,一名苍老至极的老人蜷缩身子,躺在庙中墙边的一堆破棉被上,两只脚露在外面,呼吸深重已经睡去。
少年心中大动,反手将门关好,取过半床破旧棉被盖在老人脚上。又拉过一张破旧麻布盖在身上,吹灭油灯,躺在老人身旁。心潮起伏,良久之后终于沉沉睡去。
此麻衣少年便是当年的小孩岳无信。此时距他最初从小渔村出来已有五年多时光,当年少不经事的文弱小孩已长大为年华正茂的少年。
这几年中他一直跟这位于他有救命之恩的老人住在一起,靠着在洛水中打渔为生。不过虽说他出身渔家,但只在海边钓过鱼却从未亲手捕过鱼,这才知道用渔网捕鱼与用鱼竿钓鱼原来是天壤之别。不过他生性坚韧,脑子虽说不是聪明绝顶但也并非蠢笨,多试几次便渐渐习得其中窍门。然而就算他日日早出晚归,收获也是难以糊口。他也到旁边另一条大河逐水中试过,岂知逐水不但混浊无比,水流更是湍急无序,第一次去便差点船翻人亡,此后便再也不敢前去。眼见着口食无处着落,而小庙又早已无人前来进献香火,只得在打渔之余,到岸旁深山里捡拾柴火,送到离小庙二十里远外的陈家集上贩卖,以补贴家用。虽说如此艰难度日,但二人均非贪于物欲之人,一老一少反倒更为融洽,几年下来已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亲人一般。这一日在集市上卖完柴火后,听得路人均道要去城中看灯招亲,他虽说为了躲避尊仙堂和一干武林中人,平时从不到天武城中,但毕竟少年心性终于心痒难耐下跟着人流到了城中。后来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遇上了尊仙堂人起了一场冲突。只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易于冲动的毛头小孩,几年的艰辛生活已将他磨练得心思细密、沉稳冷静,故而几次三番顺着那名红发男子,这才没惹出事来。
而他劳作之余,从小喜好读书的嗜好丝毫未减,小庙中几本破烂不堪的道家书籍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都能倒背如流了,但却无甚余钱买书。忽地想起那卷数次救他性命的卷轴,便在每日到深山中捡柴时取出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