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劫后余生,眼下便是最好的诠释,一切发生的太快,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唯有满目的残肢断臂提醒着他们方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无休无止的暴雨也冲不干净冬日城染上的血色。
该怎么办?
逃吗?往哪逃?
活下来的六个人皆是毫无灵道修为,他们在不久前还是被通缉的罪犯,往日一个个都自认为胆子大,可当真正的绝望临头之时,能做的只是等死而已,即便虚魔不杀他们,冬日城外的黑森林也是他们难以逾越的天堑。
此刻的冬日城楼塌城毁,地面也是坑坑洼洼,满目疮痍,几乎成了废墟,唯有六个表情麻木,两眼无神的人站在废墟之中,淋着暴雨,他们还没能从恐惧中缓过劲来。
湫飘然落在城墙的横断之处,瞥了一眼废墟中的六人,不由摇了摇头,他现在没时间去管这几位的生死,不出所料,出世的虚魔绝不止一位,至于到底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一百?
一千?
乃至数万……
湫面色肃穆,自袖袍中中取出一根黑色木杖,对着城墙轻轻一点,只见城墙泛起阵阵涟漪,木杖所指之处,深紫色的纹路迅速蔓延,晦涩深奥的咒印如水流动,交融变幻,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灵阵,随即在湫灵力的催动之下,如同齿轮彼此契合轮转,虚界城的城墙中刻有咒术秘法,这并非只是个传说,而是真的。
片刻之后,湫的眼神愈发冰冷,城墙内所留的咒术损坏严重,三十三处咒术源头已经有二十五处失去了反应,仅存的八处根本无法支撑结界成型,虽然湫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它能完好无损,但这种程度的破坏依旧远超他的预料,即便能够修复,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换句话说,三十三处城池,最少有二十五座城池已经失守。
事态如此严重,为何各族还没有察觉?为何驻守虚界城的议会成员没有及时通知?
只有一个可能,所有人都死了,以至于根本没人能把消息传出去。
身为灵道守护者,星月议会的主事人,湫第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方才仅仅一个虚魔便如此难缠,若是虚魔尽出,下场可想而知,可要阻止虚魔谈何容易,如果城墙中的咒术尚且完好,或许还有机会引动结界,说不准能将虚魔囚禁在虚渊之中,但现在……
灵阵散去,湫沉默的注视着虚渊的方向,冰冷的雨水如针刺一般。
虚渊的范围堪比一个小国家,粗略估计它的面积莫约为三十万平方公里,呈现环形,一半背靠狭海,一半被虚界城池所包围,宛如与世隔绝的孤岛,虚魔纪元末期,各族对虚渊的重视程度已经达到了顶峰,所以选择放下彼此的仇恨,共同建造的虚界城,最为奇特的是,虚渊之内不存在任何属性的灵力,这一点对普通人没有什么影响,但对灵士非常不利,特别是灵法士,总所周知,灵法的原理是依靠自身灵力作引,牵动天地灵力所施展的术法,如果单靠自身灵力,哪怕是禁灵士,也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所以各族才选择将虚界城建造在离虚渊百里之外的地方。
虚界城初立之时,最为让各族头痛的是虚渊北端的狭海,狭海虽然远比其他海洋要窄的多,却也宽达三百多公里,他们没办法在海面上建造虚界城,可如果建在狭海对面的话就显得毫无意义了,没有人相信虚魔会被区区狭海所阻,无可奈何之下,各族唯有联名求龙族镇守狭海了,最后由龙族风君出面坐镇狭海,守住了虚渊的最后一个出口。
那个时期的虚界城,各族高手云集,可以说是自上古封禁一事之后,各族首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而人族正处于灵道没落,根本就排不上号,第一任虚界城主是兽族的穆罗,他的武力比肩神渊灵武,智慧不逊色于精灵,背负寒刃血旗,率领兽族部落,镇守于离虚渊最近的烽火楼,哪怕五十年轮换到期,他也不曾离开虚界城半步,直至老死。
老一辈死去,新一辈接替,一代又一代的轮换使得虚界城的实力和地位渐渐由盛转衰,但各族从来没有担心过,因为真正的虚渊真正的放线并非虚界城,而是龙族风君,时至今日,他们依旧认为风君镇守着狭海。
可谁又能想到,那身为此界最强大的生灵,龙族四君之一的风君也无法抵抗血咒转生的折磨,错乱的记忆,沉重的宿命,一次次的轮转重生,非生非死,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八百多年前一次重生之后便被三君亲手带回,囚禁龙域之中,永世不得解脱。
“三十万平方公里……”
面对如此庞大的虚渊,湫也唯有苦笑,即便他身为当世灵道第一人,各种秘法咒术烂熟于心,身兼极其恐怖的灵力,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封禁虚渊,哪怕他不顾生死,借助荒灵秘境勉强立下结界,可灵力入不敷出,他坚持不了多久,况且着也不一定就能挡住虚魔出世。
归根结底,要解决虚魔的关键并不在如何拖延时间。
虚渊为何存在?虚魔是否真的不死不灭?
唯有彻底弄清楚这两个问题,才能一举解决虚魔出世的问题,谁都知道逃避无法解决问题,但知道不代表愿意站出来去解决,虚魔的可怕毋庸置疑,加上虚渊环境的特殊,没有谁愿意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踏足其中,毫无头绪的去找寻答案,各族从互相推诿到最后的沉默,大家都抱着反正虚渊也没有什么异动,虚魔也不出世,拖一天是一天,谁愿意去谁去的心态。
湫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也或多或少有这种心态,毕竟安稳了两千多年,各族都非常默契的不再提起虚渊,他自然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可惜这一切都到头了。
“我说过的,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当初不帮我?”
湫身后的影子如墨水翻动,他身着白色衣袍,干枯的白发垂在遮掩了凹陷的面庞,每一滴雨水都毫无阻隔的穿过了他的身躯,此处的零便如同鬼魂一样没有实体。
“……还有多久?”湫沉默了许久问道。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老朋友,还是熟悉的语气,可这面容却变得如此陌生,零本不是这副模样的,他的灵道天资无人能出其右,加入星月议会之时便已身处巅峰,是接任灵道守护者的最佳人选,用湫的话来说,别人境界达到禁灵士,神渊灵武,那是因为他们只能修到这种程度,零是因为现今的灵道只能达到这个高度。
“我不清楚本体的状况,但肯定还活着,从现在这幅模样来看,不会超过二十年。”零平静的说道。
此处的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零,他不过是零当初退出议会之时留给湫的一道咒术,如同湫留在灵宛的分身,虽然外貌,性格都一模一样,但两者的记忆自分开之后便不再同步,这是零离开议会之后,两人之间仅存的联系。
“虚魔出世了。”
“我看到了。”
简单的对谈之后,气氛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淅淅沥沥的雨声,呼啸的寒风也无法驱散两人之间沉闷的氛围,湫沉默的注视着虚渊方向,暗沉的夜幕不见星月,黑云在狂风中肆意翻腾,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零,你要明白我的身份不仅仅是你的朋友,还是灵道守护者,星月议会的主事人,我不可能支持你的做法……”
湫话还没说完就被零给打断了“所以事情才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虚界城?联盟誓约?禁止任何人踏足虚渊?这一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畏惧,逃避,直至今天隐患爆发,这就是恶因恶果,他们该为此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不,应该是我们,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湫又一次沉默了,他取下右手拇指上戴着的一枚不起眼的银戒,将它递到零面前“星月议会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弥补这些错误,这是我的职责,你创立幽魂的初衷不也是如此吗?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荒灵秘境暂且交给你保管。”
任谁都猜不到,星月议会传承至今的荒灵秘境居然寄托在这么一枚陈旧的银戒之中。
“幽魂创立的初衷不是为了弥补这些蠢货犯下的错,而是为了踏出另一条生路,你有你的决策,我有我的做法,你主张解除封禁,以此寻求突破灵道上限的办法,可我不相信界外之人,所以选择借助虚渊的力量,牺牲在所难免,为了活下去,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过程不同罢了,单从结果来看,你错算了虚渊爆发的时间,我低估了各族的顽固,你没有错,我也没有,可我们都输了。”
零没有接湫递来的银戒,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在的局面,可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湫更清楚零的为人,他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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