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太子静坐醉仙亭等消息,这时莲花台斜侧上方一朵彩云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用说,又是菱星在上面观察“敌情”了。
小张太子正要出声唤菱星下来,又怕惊扰莲花仙子施法,只好站到显眼处朝菱星挥袖,并对她示意地指了指地面。
菱星觉得他多管闲事,正生他的气呢,于是故作视而不见,依旧我行我素。
小张太子无奈,腾云直上将她强拽了下来,为防她闹腾,将她带离莲池老远。
菱星是个拗脾气,一落地又往莲池奔去,小张太子闪身阻拦,菱星一恼,猛然亮掌击向他的左肩。
小张太子猝不及防,硬挨了这一掌,虽然无恙,却吃惊不小:“星儿,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法力可是突飞猛进啊!”
菱星面无表情地道:“知道就好,那就不要与我为敌。”
小张太子微咧的嘴角缓缓收了回去,抬眸认真地凝视了菱星一眼,面前的女子五官如刻,透着阴冷,浑身上下已经被戾气所盖,肃杀之气显而易见,这一惊非同小可:“星儿,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有么?”菱星提裙转了个身,抿唇笑了,故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我越变越漂亮了?”
小张太子没想到她有此一问,怔了一怔,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菱星顿觉无趣,收起笑脸冷傲地问:“我哪里变了,你倒是说啊。”
“你从前虽然高傲,却活的天真快乐,可看着现在的你,却找不到一点之前的影子,凡间龙蛇混杂,不宜久留,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我不,我还有事要办呢。”
“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多陪陪玉龙太子,他是个大忙人,和你不能比的。”
“大忙人?”菱星冷哼:“忙什么,忙着招惹风流债吧。”
小张太子顺着她冰冷的目光看去,然后就看到了第一莲仙,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不能贸然开口,否则恐将事态越闹越大,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姐姐呢?你们一向形影不离的,她必定也下凡了吧?”
“姐姐出门了。”菱星心不在焉答话,意识到只要有小张太子在,留下来也是徒劳,借故告辞:“表哥,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星儿,我还有话和你……”不等他说完,菱星以手捂耳跑开,小张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仙人亦有凡心,千金难买是洒脱。”
天心姐妹的后事处理好后,第一情深当即带着她们的骨灰坛前往仙乐山庄安放,李斜阳想着要去探望乐小倩,与白氏郎话别后,一道往山庄赶,白氏郎则快马加鞭回了王府。
一见小张太子,顾不上打招呼,开门见山问:“仙儿怎么样了?”
“莲花仙子还在为她疗伤。”小张太子甫一回头,眉峰骤然蹙起:“你的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
白氏郎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忧虑重重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莲湖中央被众莲包围的莲花台上。
当事者情深不换,局外人一眼洞穿。
小张太子这才明白菱星的担心不是多余,挑眉意味深长地问:“你和她之间……应该颇有渊源吧?”
白氏郎闻言警觉地回过神来,像遇到劲敌似得,浑身的血液都调动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精炼,快速地将脸上紧张的神情收敛的一干二净,始才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笑道:“她是我和斜阳在凡间所认的义妹。”
“仅此而已?”小张太子显然不信,“我看不像。”
白氏郎目光闪烁虚着气问:“哪里不像?”
“眼神,你看她的眼神,你从来没用过那种专注且深情到骨子里的眼神看过任何一个女子,包括我那两位表妹,我们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这一点我看的很清楚。”
白氏郎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折扇,心中有两个小人打成一团,一个说,干脆点,大方承认吧,反正有缘无分,爱过也是曾经的事,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另一个小人却坚决地抵制,不能说,一点口风也不能漏,天规森严,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必天翻地覆,迫于形势,白氏郎最终选择了后者,继续在强辩的泥泞之路上艰难跋涉:“她受伤了,又生死难料,我有些失态也是情有可原,但事情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别瞎猜,这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的!”
“我没瞎猜,你忘了,我和第一情深是什么关系?他对我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白氏郎的表情立时高度紧张起来,继而泄气地道:“我在他的描述中一定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了。”
小张太子蓦地笑了:“其实我是诈你的,他只告诉了我他和第一莲仙之间发生的一切,对你和第一莲仙之间的事只字未提,事关重大,他又怎会轻易向人透露?不过,人的感觉是非常灵敏的,借此我断定你和第一莲仙之间一定有故事,果不其然。”
白氏郎的一颗心被他整得七上八下,见瞒不过,唯有避重就轻道:“我和她彼此欣赏,也知道此生没有缘分,所以最后我们决定做一对没有血缘却胜过血缘的兄妹,事情就是这样。”
小张太子半信半疑,既然白氏郎不愿意过多透露,他也不便追根究底,不过他实在为白氏郎目前的处境担忧,“今天我才知道菱星表妹也下凡了,她那骄横的脾性可是一点没变。”
白氏郎一点就通,“你是不是想劝我对仙儿避而远之?”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陪陪星儿,不要让她落下心结,如果你们之间已经有了误会,还是趁早解开的好。”末了,又着重加了一句:“她现在就在府中。”
白氏郎想了想,也觉得有必要和菱星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他本以为还来得及,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早已经错失了最好的解释时机。
仙乐山庄。
李斜阳已经来到乐小倩门外,可不知为什么,踌躇的厉害,敲门又觉唐突,就这样回去又觉得不甘心,结果抬了半天手愣是没有勇气敲下门去。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乐小倩犹显苍白的玉颜一愣:“怎么是你啊?你一直站在我门口干嘛?”
李斜阳情急地问:“你怎么知道我……”
“从门里往外看,一直有个影子在晃,想想也知道是有人站在门口了,只是,没想到是你,你来有什么事么?”
李斜阳张了张嘴,忽然瞧见乐小倩臂间熟睡的小猫,惊诧道:“苗苗,它怎么跑这来了?”
“这是你养的?这么巧,也叫苗苗?”
李斜阳看着乐小倩无精打采的样子,那还有心思谈猫,担忧地问:“你气色不好,是不是伤的很严重?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替你报仇!”
乐小倩脸色由白转红,眨了眨羽睫,忽然泪如雨落,“不必了,我应该感谢这个人才对,如果不是他,我的失忆症或许永远都好不了。”
“失忆症?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如果你想找个人诉说,在下洗耳恭听。”
乐小倩把猫还给李斜阳,边走边绞着双手,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想起了和他的相遇经过,我们因为救了一只猫而有了交集,他把这只猫也取名叫做“苗苗”。”
“是么,是挺巧的,后来呢?”
乐小倩回过头来,表情很奔溃,“我想不起来,我一用力想,我的头就很疼,我觉得我必须回他的故乡看看,或许这样我就可以把一切都想起来。”
“我觉得你出发前应该好好想想到底该不该找回这段失落的记忆,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有时遗忘反而是种幸福。”
“如果我能够彻底遗忘,我无话可说,可是三天两头的头疼,让我想忘记也难,我决定了,宁可清醒的痛苦一生,也不要这样糊涂的煎熬下去。”
“他的故乡在哪?仙乐皇朝?”
“仙乐皇朝的附属国,月罗国,我们之前不是去过么?”顿了顿,试探地问:“这一次,你会陪我一块去么?”
“好啊。”李斜阳原本是抽不出空来的,可乐小倩的事似乎带着一种吸引力,让他迫切的想跟她一块解开这个迷题。
李斜阳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迷题他也有份参与,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四五个家丁堵在小筑门口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白氏郎心知有异,上前问道:“你们全都堵在这做什么?”
家丁们闻声分左右散了开来,白氏郎低眸瞧见地上那块毁的一塌糊涂的匾额,脚上的表情立时由多云转阴,“这是怎么回事?”
家丁们齐皆摇头说不知道,一家丁以手帕捧着一个精致的耳坠递到白氏郎面前:“王爷,这是奴才在地上捡到的。”
白氏郎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抓起手帕一阵风似得飞过屋顶,然后飘落下去。
菱星立在醉仙亭前,手中握了块巴掌大小的石头,正要对着匾额砸过去,身后忽然想起白氏郎的喊声:“菱星!”
菱星神色变了一变,施法令手中石头变没了去,才绽开一抹略显勉强的笑容,机械地转过身。
白氏郎微微偏头看了看她两边耳垂,他猜的没错,他手中的那只耳坠与菱星现在耳朵上仅戴着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太子哥哥,怎么了?”菱星含笑问,可见她还未发现异常,直至白氏郎抬手,一只耳坠亮了出来,菱星的笑容才僵硬地收了回去。
尽管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为了能够和菱星好好谈谈,白氏郎硬将那份不快强压了下去,呼了口气,语气柔和地道:“你和联星下凡这么久,我至今未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你们,不如这样吧,改日有空,我陪你们四处逛逛可好?”
如果换做以前,菱星必定欣喜若狂,不过随着下凡时间的延长,她逐渐开始不再信任白氏郎,白氏郎的话自然无法轻易令她感动了。
“好啊。”不咸不淡的两个字算作回答。
她的变化令白氏郎意识到解释刻不容缓,“星儿,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件事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决定摊开来讲,实在是因为有些顾虑,你听我说,我和仙儿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个真相每说一次就必得经历一次排山倒海的疼痛,可这种情况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白牡丹至今犹被蒙在鼓里,白氏郎也不敢轻易将此事告诉她,他不想在娘亲支离破碎的心口再插上一刀,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瞒她一生一世。
菱星见白氏郎被泪光逼得通红的双目以及戚戚的神色,十分不解,“太子哥哥,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你难过什么?我想只有一个原因,你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而在这之前,你非常爱她,我没说错吧?你可以不承认,不过今天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想办法去求证的,现在想想,我和姐姐实在是太傻了,也太相信你了,那段时间,你整天魂不守舍,我和姐姐还以为你为了你父亲的事而烦忧,我几次想下凡陪伴你,都被姐姐拦住,她叫我不要打扰你办正事,可是你呢,你却利用我们的信任在凡间胡作非为,你对得起我和姐姐么?”
白氏郎真情流露,没想到因此将自己的内心暴露,事已至此,也就没必要反驳了,“都是我凡心未泯,才铸成大错,我也因此饱受了几百年的惩罚,如果你觉得不够,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请你不要牵连他人。”
菱星不置可否,语气略带鄙夷地问:“星儿实在好奇,她不过是只蛇妖,你怎么会爱上她呢?”
“她不是蛇妖!”白氏郎认真强调:“她原是一个平常的女子,只是被人所害,才变成那样的,她这一生,受了很多苦,答应我,把她当妹妹看待好么?”
菱星听着白氏郎百般维护的语气只觉十分刺耳,她觉得即使莲仙只是白氏郎的妹妹自己在白氏郎心中的地位依旧与莲仙遥不可及,这使她无法忍受,现在是她扳回一局的最佳时机,她怎么也不会错过了,“太子哥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等了你几百年,你还要我等多久?我可以不计较你们的过去,但我现在要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菱星的双目陡然泛起寒意,“为什么?难道你要为了她违抗母后的懿旨,你就不怕……”
“我不是那个意思。”
菱星的眼神咄咄逼人,誓要一个答案,白氏郎无奈,只好如实说:“日前,我和斜阳有事进了镇妖塔,不料遭人暗算被困塔中,偏偏此时得知仙儿有难,我一时情急,毁塔释妖,王母责令我必须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
“什么?怎么会这样?”越听到后面菱星的脸色便越加难看,她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懊恼万分的同时对白氏郎的所为更加痛恨:“我听表哥说,镇妖塔关了上千只妖精,花费了你几十年的心血才将他们一一擒住,可是你为了一个第一莲仙,你竟然什么都不顾,你……”
“我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换了我呢?”
白氏郎仅愣了一秒,菱星即愤恨甩袖掉头离开,白氏郎想拉没拉住,头痛扶额,疲累地瘫靠在围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