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尾褪去,莲仙伏在白氏郎肩头低泣许久,等她哭够了,将心头的忧伤都排遣的差不多的时候,白氏郎才出声安慰道:“哭出来就好了,会过去的,以后还有我陪在你身边,陪你渡过一切难过的时光。”
莲仙用力环紧了他,这个时候允许自己放纵一次,借白氏郎的肩膀依靠一次,不是在这种时候,她根本不敢与他有丝毫的靠近,多一次的肢体接触,心伤就多增一分,如果有一天香消玉殒,只怕就是死于心痛。
“我要想照顾你一生一世,就要变得强大,不能再是现在这个人微言轻的白氏郎。”白氏郎的语气有些变了,变得沉重,莲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松开了他,泪光闪闪中带着一丝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去做我该做的事。”白氏郎一开口,莲仙的心就咕咚一沉,沉到海底,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可即使再不舍得,也不能拖他后腿,收起脸上的哀伤,伪装坚强,“你去吧,不用惦记仙儿,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一言为定,可不能食言。”白氏郎加重了语气,仍觉意犹未尽,又补了一句:“还记得同心生死约这句话么?无论身份怎么变,这句话对我的意义都不会变。”
莲仙眼眶一酸,差点又涌下泪来,“没听说过哥哥为妹妹殉情的,你想开这个先例?”
“有何不可?”白氏郎夺过了话茬,一脸坚毅,只有这样,才能有威慑力。
莲仙果然被震慑住了,郑重地向他保证:“仙儿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你千万不要为我分心。”
“等我回来,就是接你上天庭的时候,这一次不要再拒绝我了。”
莲仙其实还是想留在仙乐皇朝,虽然这是块伤心地,可这也有美好的回忆,还有,随白氏郎上天庭就势必会夹在他和联星中间,引起种种误会和烦恼,她不喜欢过那种让人说三道四的生活。
白氏郎看出了她的顾虑,这也曾是他的顾虑,但这一次他决定不顾一切,“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安心等我回来就行了。”
莲仙其实对天庭生活存在着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这或许源自于何仙姑从小给她灌输了太多天庭负面言论,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一种抵触情绪,不过为了不想让白氏郎走的不安心,她什么也没有说,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家吧。”
莲仙连连摇头,身子转回第一情深陵墓方向。
“你呀,有时真像个孩子。”白氏郎无奈摇头,用上老办法,在莲仙昏睡穴上一点,莲仙昏睡了过去,白氏郎抱起她,往仙乐皇朝走去。
联星现出身形,和何仙姑聊完后,她就回来找白氏郎了,很不幸地让她听到白氏郎打得如意算盘,她逼他回天庭就是希望和莲仙再无瓜葛,可白氏郎倒好,他下定决心回天庭就是希望将来有能力保护莲仙,这个事实将她击得晕头转向,她忽然不想和白氏郎去牡丹县了,她原本想去助他一臂之力的,可如今早已没了这个动力,对此事没有动力,失意的怒火却撑起了另一股动力。
何仙姑与同华上仙分手没多久,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跟踪,本能地认为是同华上仙,怒喝道:“你还真是贼心不死,你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话刚落音,一道黑影窜了出来,一掌击向何仙姑,何仙姑见招拆招,打斗中,两人有过短暂的眼神对视,即使对方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何仙姑还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识破了他的身份,不错,就是小张太子,为了知道他父亲要利用这两天做什么,采取欲擒故纵之计,假意入定,果不其然,同华上仙以为他一时半刻不会醒来,便溜出了门,他随即跟了过来,然后便将其父和何仙姑的对话听了去,这才知晓他父亲不回天庭的原因,他不像他父亲那么好骗,掐指一算就知道令牌在何仙姑身上,可何仙姑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让他十分气恼,不管何仙姑留下令牌有什么目的,他都一定要将令牌夺回来,等何仙姑一走,便追了上来。
何仙姑识破小张太子的身份,吃了一惊,想当然以为是同华上仙指使其子来偷令牌,暗骂同华上仙卑鄙,不料一分心,中了小张太子一掌,跌翻在地,令牌从衣襟里掉了出来。
“仙姑!”同华上仙忽然冲了出来,原来他也跟了过来,因为没有法术,无法插手,只能呆在一旁干着急,见何仙姑受伤,怎么也无法袖手旁观,冲到何仙姑面前,挡在她身前,他还不知道对面的黑衣人是自己儿子,大义凛然地冲对方吼:“有什么事冲我来,伤害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何仙姑根本不领他的情,一把推开他,就要去捡地上的令牌,小张太子眼疾手快,拾起令牌就跑得无影无踪。
同华上仙虽然心疼令牌,但更心疼何仙姑的伤,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啪”得一声,同华上仙脸颊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何仙姑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已经拿到了令牌,还不走?”
同华上仙有些犯懵:“我不懂你的意思,令牌明明……”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你儿子?”何仙姑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容他解释,“是,我是撒了谎,现在我们扯平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你,你听我说。”同华上仙拦住她,着急解释有些语无伦次,“我真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赐儿,我也没有指使他来抢夺令牌,我的法术早已经被褫夺,我根本不确定令牌在你身上,我可以发誓。”
何仙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他,从前她也觉得他是个心地仁慈的好人,可经过“七夕甜醉香”的事后,她对他的好印象完全坍塌,有时候,一次之过足以影响一生。
同华上仙见她仍抱着一副怀疑的态度,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无辜,“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去把令牌拿回来交给你。”
“不用了。”何仙姑阻止了他,语气平静了下来,却透出许沧桑感,“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正常,拿着它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同华上仙的语气也跟着苍凉起来,“我知道我害了你一辈子,可你知不知道,我也爱了你一辈子呀!”
“住口,住口!”何仙姑恼羞成怒,平静了一下,软硬兼施地道:“就当我求你,你走吧,阿深已经离我而去,我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去,如果你不希望我家破人亡的话,你就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此地消失,否则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要后悔。”
同华上仙沉默了良久,才伤感开口:“我来不是为了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单纯想来看看你,如果我不受欢迎,我这就走。”
何仙姑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能够想象得到他此刻糟糕的心境,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次酒醉,造就一生的负累,她想全身而退,同华上仙仍执迷不悔,可惜他们的缘分怎么写,都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同华上仙回去的时候,小张太子犹在盘腿打坐,只不过眼睛是睁开的,手中拿着那块夺到的令牌,见父亲的脸色阴沉下去,理直气壮地道:“事实证明,她撒谎了,我如果不这么做,她是不会把令牌交出来的。”
同华上仙没有心情接话,颓然在一边坐下。
小张太子却有话要说,不吐不快,“父亲刚才那么着急挡在她面前,您还敢说您对她只是同袍之谊?想不到我最尊敬的父亲竟是……见异思迁之辈。”
同华上仙欲言又止,他想,他的解释在小张太子眼里或许只是掩饰,想到这,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把令牌给我,我现在就回天庭。”
小张太子积压了很久,一旦说起,就有些收不住,“母后个性要强,常常得理不饶人,那是因为她被外祖父外祖母宠坏了的缘故,可这也不是您背叛她的理由,您娶了她,不就应该包容她么?”
同华上仙依旧紧抿着嘴不开口,小张太子因此认定他理亏,言语间便有些失了分寸,“我已经能够想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母后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当她发现您和何仙姑有私情的时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这样,你们一个被关一个被贬,孩儿说的没错吧?您太让我失望了!”
同华上仙仰天长叹了口气,几乎就要忍不住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隐忍住了。
小张太子意犹未尽,痛心地问:“您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得到什么?家破人亡,和她最终也没能在一起,值得么?我不知道您和她从前怎样,现在她可是对您避之唯恐不及,枉费您冒这么大的险来看她,如果您想和她破镜重圆,我看难如登天。”
“说够了么?”同华上仙疲累至极地发出一个问句,“如果说够了,就让我的耳根子清静一下,可以?”
“我可以让您清净,可是您的心会让您清净一下么?”
同华上仙愣愣地看着小张太子,是啊,从他选择重拾凡心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再也不可能得以清净,路是自己选的,再苦也只能咬牙承受。
欧阳怜不知道梅萤雪已经恢复记忆,仍像以前一样哄她入睡,梅萤雪哪有睡意,她迫切想知道那天晚上联星有没有得逞,记忆中联星和白氏郎已经成亲了,不过又不确定,想确认一下,直接问容易露陷,所以仍装得像以前一样傻傻地问:“那个漂亮哥哥是不是成亲了?”
欧阳怜一怔,“哪个漂亮哥哥?”
“就是叫什么白什么的。”
“白氏郎?”欧阳怜失笑,“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他啊,他已经成亲了。”
梅萤雪心一凉,看来联星十有八九得逞了,否则白氏郎不可能这么快和她成亲的。
“难过了?”欧阳怜见她脸上一片阴云,试探地问,继而又摇头否定道:“不会的,以你现在的智力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情爱。”
梅萤雪不搭话,翻过了身去。
“不是吧,真伤心了?”欧阳怜诧异地道,使出杀手锏,“给你去拿两只鸡腿,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任她怎么引诱,梅萤雪都无动于衷,欧阳怜有些奇怪,白氏郎那天成亲的时候都没见她伤心,怎么事后反倒伤心起来了?想归想,倒也没想那么深,近来是多事之秋,她也有她的烦思愁绪,没空去管别人了。
梅萤雪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白氏郎看清联星真面目,助他脱离苦海,可惜白氏郎所涉的苦海太深,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没有办法拉他上岸的。
白氏郎把莲仙送回寝宫,依依不舍坐了一会,然后出门去找李斜阳,李斜阳与乐小倩依偎着坐在乐小倩殿门口发呆,白氏郎一记飞镖丢过去,扎在两人头顶的门框上,吓了两人一跳,李斜阳以为有刺客,拉起乐小倩护在身后,夜猫似得眼睛搜寻了一下四周,见并无人影,才放下心,将飞镖拔下来,取下上面的纸条,字条上写着两排小字,一眼便认出是白氏郎字迹:我有事需出门几天,代我照看好仙儿,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没有署名。”乐小倩蹙眉,瞳仁转了转,有了答案,“一句唯你是问,我就知道他是谁了,除了白氏郎,还有谁敢这么跟你说话,可是他要去哪呢?”
李斜阳摇头表示不清楚,乐小倩建议道:“要不你去看看?”
“我现在哪敢走?公子已经放了狠话,我若违抗,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别看我们平时称兄道弟,没上没下的,可他若生起气,动起家法来,那可是实打实,毫不留情面的。”畏冷似得缩了缩肩,吸着气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赏我的那一戒尺,可疼了。”
“他还打过你?”乐小倩心疼地咋呼起来,义愤填膺地问:“因为什么事?”
李斜阳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摆手道:“别提了。”
乐小倩却不依不饶:“什么别提,我要你说,如果是他不对,我替你讨回公道,说。”
“我不是看公子每日为情所困么,就设法想让他喝下忘情水,结果被公子识破了,然后就惨了。”
乐小倩气消了一半,平心而论道:“你虽是为他好,可你应该知道,忘情水并不是永远能够忘情的,何况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希望把她忘记的,哪怕记得她是一件剜骨割肉的痛苦,也不会舍得把她忘记。”
李斜阳细细咀嚼她话中的意味,点头赞同:“你说得对,以后我再也不会自讨苦吃了。”
“走吧。”拉起李斜阳的手往外走去,“小姐姐经历了丧父这么大的悲痛,白氏郎担心她想不开很正常,我也担心呢,那我们就哪也不去,专心守着小姐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