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久春暗暗叫苦,竟莫名其妙地惹了一场官司,若这通告各处都有,自己以后还怎么风流快活,他虽不惧这些凡人,但终不能都将他们杀了。他飞身上了一家屋顶,有心再去闯门撞户,老实不客气地把别人之床占为己有,但又怕此文告一出,大户人家人人都有防范。那些普通武师自不用惧,但一来自己是在逃之身,动静闹大了,那少女的属下必会随即追踪而至。二来他多行不义,总难免心虚,如此众目昭彰肆无忌惮地行事,惹来正道人士就不好了,他浪行这么多年而能安然无事,便是这份小心之故。可穷人家他又不愿去,只好在此屋顶将就。他奔波了一天一夜,此时躺在硬瓦上,纵美女在旁也没了兴趣,生着闷气,沉沉睡去。
这时,唯有两人心潮起伏,蠢蠢欲动,一是那少女,一是叶求知。那少女见周久春睡去,便想起身逃走,奈何真气被锢,无法下房。而叶求知对周久春忌惮万分,不敢妄动,修炼之人灵觉甚是灵敏,一有动静便即惊醒。
次日,周久春醒来,复又出城,只想离少女失劫之地越远越好,免得被她属下追到。叶求知一路相随,途中周久春旦要起色心,他不是装那老妇,就是张贴那告示,始终让他无机可乘。周久春不疑有他,一直以为是那老妇紧随在后,担心她的帮手亦循迹跟来,再加上一路劳累,倒没了以往的性致,偶尔见那少女实在美貌,兴趣大发,又适时被叶求知打断。就这样两人一追一逃,竟过了五六日。只是这追者全无追击之势,反显得小心翼翼,唯恐前逃之人发觉。而这逃者对身后之人亦一无所知,压根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号人。
这天,叶求知远远见一座高山高高耸立,山侧是一条盘肠小道,左挨峭壁,右临深渊,好一个险峻所在,而周久春正往该山行去。他心中一喜,这实在是个救人的理想之地。他连忙赶到头里去,爬上山梯,做好埋伏。过不多时,远远见周久春爬了上来,他装作下山模样,迎面向两人走去。隔着一段距离,叶求知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少女,佯着不自禁地道:“这位姑娘好俊,敢问兄台,她是你什么人?”
周久春见他年纪轻轻,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竟如此问话,而一双眼睛又盯着那少女看个不停,大有己风,暗自好笑,不想在这儿竟遇到了同好之人,大起好感,不过这家伙未免太小了些,笑道:“怎么得?”
叶求知道:“兄台能与这位姑娘同行,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周久春益发好笑,说道:“小毛孩,毛都没长齐就想学大人,快快让开。”
这条山道陡峭狭窄异常,难容三人并行,一个不好就有失足坠崖之祸。叶求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你将这位姑娘让与我,这锭银子就归你?”
周久春笑怒道:“小子找打,还不让开?”对于这个后起之秀倒也有几份惺惺之意。
叶求知又掏出一锭银子,道:“你说要多少,尽管说?”
周久春不耐与他久耗,提拳欲打。叶求知转身就跑,他在外衫之下早贴了几张金刚符,鞋里垫着风行符。周久春见他举手投足身手矫健,一步跨出虚飘飘的,竟至数丈远,心道:“原来也是个练家子的。”向他身后一看,山道如悬梯一般,并无他人。又运识往深渊里看去,下面云雾缭绕,只有两只大鸟栖在横生的松枝上。
叶求知回头一看,周久春并未追来,说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也用不着打我,你说怎样才肯将她让给我?”
周久春冷哼一声,也不理这个小毛孩,正打算提起那少女从他头上跃过,忽又怕他偷施暗算。若在平地自不用怕他,可在这等险要之地,那就有些危险了。
叶求知道:“俗话说美女爱英雄,我瞧你也是个修炼之人,莫如这样,我们比试一场,看谁的能耐大,让这位姑娘自己选择,谁更少年了得她就跟谁,怎么样?”这周久春已经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当此年龄还在炼气,“了得”固谈不上,“少年”更挨不上边。
周久春听了鼻子都气歪了,叶求知话中的含义尚还在其次,可这少女明明是他的,凭什么他要与这小子比拼,争她的归属权?他气极反笑,问道:“哦,你想怎么比?”
叶求知将一锭银子远远地抛出去,落在上面的山道上,道:“你我就比轻身飞纵术,谁先到达银子处,这姑娘便归谁。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上来与我并齐出发?”
周久春又气又乐,这小子完全是自说自话,难道我比不过你,还当真将这美女拱手相让不成?把脸一沉,说道:“你再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了。”
叶求知道:“你这人真是没趣。”装作无奈的样子,往峭壁上一靠,道:“你请。”
三人要想在这窄道上交错而过,周久春与那少女非得一前一后上来不可。周久春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色心不小,我若走在前头,等我过去之际,他出手抢这美女就不好了。”对那少女道:“你走在前面。”他紧跟在后面而行。
叶求知看到此状暗暗叫苦,他之所以千方百计地调开周久春,就是想拉开他与少女之间的距离,可这周久春实在小心,竟不上当。他无奈之下,劈手将手中的银子使劲掷出,打向少女身后的周久春。
周久春不意他会偷袭,抬手一挡,将银子挥开,杀心陡起,再也不顾刚才对他的惺惺之意,纵过身来,探手去抓叶求知。叶求知转身就跑,同时真气一催,风行符发动,脚下突生一股大力,推着他直往前进。周久春一掠十余丈,一抓落空,掌力及时外吐,打向叶求知的后背。嘭地一声,叶求知挨个正着,背后衣服烧着了一大片,好在他有金刚符护身,挡住了掌力,反借此往前一跃。
周久春一击无功,奋起直追,心想万一要是让这小子逃脱,他发起狠来,在上面推落巨石,自己在这狭道上将避无可避,那时就只好与美人一起同赴黄泉了。可那小子不知怎么的脚下飞快,竟一时抓他不着,他伸手一把插进峭壁里,挖出一块石头,运劲向叶求知掷去。叶求知纵有风行符,也快不过飞石,背后又挨了一下。
周久春听到石头着身的声音有异,知道此子用了金刚符。他随追随抓,石头如连珠炮也似的砸向叶求知,心道:“我看你的金刚符能顶到几时!”忽然叶求知涌身向深渊里跳去,周久春一惊,心道:“这小子倒是硬气,宁愿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愿落到我的手上。”临渊探头一看,云雾中一只大鸟从下面升起,往对面飞去,鸟背上载着一人,正是那小子。
他心中大怒,正要投石去掷,忽道不好,往下冲去,就见远远地,又一只大鸟抓起那少女,往那可恶的小子那里飞去。他恨怒欲狂,在下面暴跳如雷,大声喝骂,可二鸟渐飞渐远,渐失影踪。
这二鸟自是叶求知早先伏下的,一俟周久春走远,便即上前抓起那少女飞走。现下周久春果然中计,成功解救出此女。叶求知控鸟飞了一阵,估那周久春再也追不上了,方始着地。此二鸟实则在叶求知的神识入注之时便已死去,此时叶求知将分识收回,二鸟便倒地不起。
那少女已绝食多日,加上一番飞行,更是手足酸软,甫一落地,便随鸟儿一起摔倒,无法起身。叶求知连忙上去搀扶,那少女挣扎着后退,不想让他的手沾着自己的身子。在她看来,眼前的少年与那周久春也无区别。
叶求知恍悟她是误会了自己,忙道:“姑娘,你别误会,我刚才话语中多有得罪,那实是要救你之故。”当下把一路上的事据实以告。
那少女直到现在方始知道,她一路上得以保住清白之躯,全赖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所赐。想想其中的惊险之处,实非有过人的胆识与机智不能做到,心中不由感激万分。
叶求知扶她背倚着大树坐好,又去将那两只大鸟开膛破肚,收拾干净,生火烧烤。那少女数日滴水未进,一来一意求死,二来是怕那周久春在食物中掺杂催情之药,这时吃了鸟肉,体力顿复,只是体中禁锢仍在,无法运转真气,亦不能说话。她站起身来,往溪边走去。叶求知还道她有些女孩子的私密事要做,也不便询问,就任她自去,哪知过了一刻,忽听到她一声短促的惊叫,不知出了何事,忙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