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傅遥问了赟启发火的模样,听刘福成叙述,她心里也忍不住打起鼓来,这小皇帝性子阴晴不定,可别真玩的过火,叫他杀了自己。
傅遥赶到时,赟启正坐在厅里,在他面前摆着一盘瓜子,他一个个数着,表情恬静淡然,就好像一个闲着无聊的贵家公子在喝下午茶。
傅遥最害怕看见他这样子,若是发个火还好些,这么不咸不淡的,肯定在隐忍着,而之后爆发则是更大的风暴。
赟启盯着眼前的瓜子许久,终于抬头看她一眼,凉凉地声音道:“傅大人挺闲在啊。”
傅遥苦笑,她哪里闲在了?怨不得都说伴君如伴虎,主要是做皇帝的都不靠谱。
她轻咳一声,“这……臣也不是太闲,刚查了不少人,抓人封铺,抄回不少白银。”
赟启倒很实际,张嘴就问:“多少?”
傅遥开始紧张起来,“这……有总比没有好。”
李玉华给她留的不过是个空壳子,那些铺子大半都是空的,大批资产也不知他是何时转移的,又转移到哪儿去了?
赟启倒是能理解她说的意思,他一早叫人查抄那座三爷的豪宅,里面倒是有不少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但明显府中金库是空的,大批量的金银究竟何时运出的,可叹他竟一点不知情。
“傅大人这差事当的显然没尽心,你既管辖杭州之地,因何叫他们把大批金银转移出去?当是你失职。”
傅遥咧嘴,你丫的那是嘴吗?顺嘴就能胡说,她什么时候管辖杭州了?她在这里根本都不灵,想调一个兵也调不了,就算知道金银偷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不过让她奇怪的是三爷到底是怎么做的,这些金银该是数目庞大,又是如何都运走的?
她却不知李玉华自钦差程平来了之后就开始每日转移资产,一天一点,都由普通商队运出,数量不大便不显眼,轻易很难看出。由此而来,他早在傅遥赈灾之前就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时刻准备撤退了。
此时傅遥如吃了只苍蝇心里犯恶心,虽然这一仗表面是她赢了,但实际却败了,败的很惨。李玉华不仅轻松保全自己,还给他们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而此时赟启之所以百般刁难她,恐怕也是为了这难题铺路吧。
果然,他转着转着终于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他道:“你差事办的不怎么样,朕是无法准你辞官的,不过这也不难,朕再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这么坏心的话,也亏他说得出来。傅遥低哼两声,这是拿辞官来威胁她了。
“皇上想要臣下做什么?”
“有一样东西你先看一下。”他说着叫刘福成捧着一个黑匣子过来。
傅遥并不接,小皇帝这会儿想什么,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这是要她参奏这一百余官员,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他恩自上出,赦免了这些人的罪,好人他做尽了,容后他再慢慢收拾这些人也来得及。只可怜了她,得罪那么多人,祖宗八代都能叫人骂烂了,背后跟她捅刀子的人也少不了。
“这……皇上臣不认字。”
“只要长着嘴就行。”他说着示意刘福成强行塞进她手里,傅遥无奈,只能接了。
“这是一本密账现在交给你,然后由你送上来。”
“皇上的意思是要过一下我的手。”
“然。”
傅遥拿起来,又放下,一脸的无辜,“过过我的手了。”
赟启磨了磨牙,“你敢再装傻……”
傅遥不敢,立刻换上灿烂的笑,“我明白了,皇上是想让臣拿着它把这上面的人全参一遍。”
赟启轻哼一声,“你倒乖觉了。”
他都说成这样了,她能不乖觉吗?过她手的话能由他嘴里说出来,想必也是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的。可是真要眼睁睁瞧着这帮王八蛋被无罪释放吗?
傅遥打开黑匣,把里面账册拿出来,然后撩袍跪倒,恭恭敬敬行起大礼,“臣一心为国家社稷,为皇上办什么都万死不辞。”
赟启微微皱眉,“你要奏什么?”
“臣以为这上面的第二百人该交部议处就交部议处,皇上一个都别饶,让老百姓都知道自己交税养活的这群狗官都是什么样的德性,皇上千万别手软,哪怕连着我一起一块办了,臣也心甘情愿。”
赟启“腾”地站起来,“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朕不着急吗?朕不恨吗?朕登基未久,当下稳定才是最重要的。一二百人都要拿下来,这朝廷的官场就都成了贪官污吏了,朝廷的脸面也不好看,弄不好还会人言鼎沸,物议腾腾,一旦动摇了社稷根基,那就更不好收拾了。你就当一回恶人,敲山震虎,以儆效尤。等下期开科取士,再物色些人慢慢替换吧。”
他说着又道:“朕也不白叫你当这恶人,朕前些日子收到你上的辞官折子了,只要你的折子参上去,这杭州一案便了了,到时不必请辞,可自行离去。”
傅遥这一年共上过六道辞官折子,他说收到就收到,说没收到就没收到,那哪儿是嘴啊,整个就是一臭茅坑。不过事情逼得这份上了,就算她不情愿也得做。她是要辞官的人,回头官一辞,溜的不见了人影,谁还知道她是傅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