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轿子停在府门前,走下一个身穿青蓝锻衣的男子。
傅遥转头一看,立刻吓得低下头去,这还真是到哪儿都能碰见熟人。
这人正是皇上派往罗州的程平,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京?
罗子成一见程平,笑得两个脸蛋的肉直颤,“程大人,您能赏脸真是太好了。”
程平笑笑,“罗员外真是客气了,本官亦有事来求教员外,特来叨扰一顿便饭,员外爷不介意吧。”
傅遥暗自好笑,程平的抠门也是出了名的,跟人谈事,也专拣饭点来。
“不敢,不敢,小可也是爱吃之人。”罗子成擦了一把汗。
程平望了望他圆滚的身体微微一笑,大约也觉只有好吃之人才能养成这样吧。
两人说着话往府里走,对傅遥的存在好像视若无睹。
傅遥也害怕被程平看见,正要跑,刚才进去的小厮又跑出来,低声道:“老爷说了,他只有一个妹妹,早就去世了,外甥女什么的根本没有。”
“这么说罗老爷是不想见了?”
“那倒不是,老爷请姑娘先进去坐坐,等见过贵宾之后再来会姑娘。”
傅遥一想也是,看那两人已经进府,便也跟着小厮进去。
大中午的厅里摆着宴席,许多下人忙来忙去的也没人招呼她。傅遥也不太介意,这个地方她只是暂时待待,跟舅舅叙叙旧,稍后就会离开。
只是……她的家要建到哪儿好呢?以后她的生活是一个人吗?想到这里不由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那一场欢爱,会不会给她留下什么……
她怔着神想了许久,以至于罗子成进来都没发觉到。
罗子成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有一头靓丽的秀发,细长的柳眉,秀挺的瑶鼻,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从侧面看过去,此时她低着眸,漆黑的睫毛氲着幻美的流光,眸心仿似投射着脆弱羽翼般的落寞。
看到她,他忍不住想起他的妹妹,那个美的像诗,柔的像水一样的女人。她真的是他的外甥女吗?
就在他赞叹这女子的美貌时,傅遥突然打了个哈欠,嘴里喃喃,“那肥胖子怎么还没来啊?”
罗子成低头看看自己圆润的身体,恐怕她口中的胖子指的是自己吧。
他轻咳一声,傅遥慌忙把搭在椅子上的脚放下来,规规矩矩的站起来,“舅舅,您来了。”
罗子成指着她,“你,你是……”
傅遥盈盈一礼,“舅舅忘了吗?我是傅媛,这个名字还是舅舅给起的。”
罗子成微微颔首,他妹妹所生的女儿确实叫傅媛的。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傅家满门被灭,都倒在血泊中。”一想到那一日他赶到山阴县看见满院尸体,就忍不住悲痛欲绝,那些尸体最后还是他掩埋的,几十口子啊,一夜之间全死光了。
“那舅舅在翻查尸体的时候,应该没看到媛媛吧,媛媛还活着,只是那时年幼,又受了惊吓,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后来渐渐长大才想起自己是傅家女,还有个舅舅尚在人世。”她说着很是垂下两滴泪,这绝不是装的,而是真正感念自己还有个亲人。
罗子成也有些动容,当年他收尸的时候确实没找到傅家两个孩子,从心里总觉得他们尚在人世。他也派人到处寻找过,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讯。他心里已经认定这是她是傅媛,但他行商多年,凡事都谨慎小心,便道:“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是傅媛?”
傅遥从脖子上摘下一块金属牌,这是当年傅家的传家之物,一共两件,她一块,弟弟一块,这东西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只有巴掌那么大,傅遥平时嫌沉,根本不带在身上。
罗子成一见那牌子,眼前一亮,他一直听说傅家有三宝,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树,一个珍珠塔,还有就是两块子午牌,傅家一对子女一人一块。他虽不了解其中妙用,却知道傅家视此牌为珍宝,当年外甥女过满月,还是他亲眼看着妹妹挂在她脖子上的。
“你,你当真是媛媛吗?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他握紧她的手,止不住老泪纵横。
两人相对而望,都觉一阵心酸,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掉几滴眼泪应应景的,但傅遥却哭不出来,她从几岁开始就没再哭过,早不知道掉眼泪是个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