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不错,有鼻子有眼的,长的真像我的那个短命的兄弟,这家伙往老夫人面前一站,就算把脸让她摸,让她摸,你让她摸她还不让她摸出问题来?
摸,断然是不行的,面皮再像,架不住骨骼不像啊,人的手比眼睛可狠着咧。
不过骗骗一般人,那是绰绰有余了。
更让刘默彤欣赏的是眼前这位“杨赞”脑子够活络,好话歹话跟他说一遍他就明白,利害关系是一点就透,让他做替身他就做替身,让他装孙子他就装孙子。聪明。
此人还有一桩好处就是勤苦敬业,本来已经跟他说了只需要在老夫人面前装三天孙子就万事大吉,可你看看人家,早已把装孙子当成了自己终身为之奋斗的事业。
以干事业的心思去干工作,那还能不干出一番事业。
勤苦、用心,悟性好,加上本身资质也上佳,刘默彤对李老三找来的这个杨赞替身是十二分的满意。
安抚了李熙几句,把事先承诺的好处又摘要重申了一遍,刘默彤淡淡地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杨赞,我的兄弟,靖边侯的独生子,朝廷的平山子,老夫人的乖孙子,我大唐岭南道韶州新任的正九品参军事。听明白了没?”
李熙点头说:“我明白了,大哥。”
刘默彤用手按着他的肩,又道:“李熙,你,十三天前的你,已经在麟州骡马市的大火里被烧死了,你记住了吗?”
李熙认真地点头说:“大哥,我记住了。”
刘默彤拍打着李熙的脸说道:“你最好记住了,李熙已经烧死了,死人就是死人,他要是又活过来了,那就是诈尸,是妖精,你明白吗?”
李熙使劲地点头,两颊微红,激动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世上没有他这个人了。”
刘默彤挥舞着手说:“有也不要紧。不过要是让我瞧见了,我一定再点把火把他再烧一次,你没意见吧。”
李熙说:“烧的是他,我又什么意见。大哥,我跟你说,你放心,他要是敢活过来,不劳您动手,我点火,我亲自动手烧他个灰飞烟灭。”
刘默彤把两条胳膊一起放在李熙肩上,一脸严肃地说:“兄弟……那个……咱们一起喝酒去?”
李熙还在发愣,早被石雄兜头推了一巴掌,笑骂道:“蠢东西,大哥认你做兄弟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李熙忽地回他一个侧踹,厉声叫道:“老二我警告你,再动手动脚,我不客气了。”
石雄一愕,脸刷地变黑了,正要发作,被刘默彤拦住了,说道:“老四做的没错,自家兄弟嘛,许你打不许人还手吗?”
是大唐又不是大唐,不是大唐又是大唐。
今宵自己究竟在何处,这个问题又一次把李熙脑子搅成了一团糨糊。
度过两年的流浪生涯后,尝过了为奴为婢的悲惨生活,终于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在美丽柔情的茉莉姑娘的帮助下,自己一脚就从地狱跨入了天堂,其转变之快恰如当初从天堂的高架桥上飞流直下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说妓院不是人待的地方,李熙却不这么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正是从宜春院开始的,身为宜春院首席乐师,李熙两年以来第一次连续三天吃上饱饭了。
因为所做小曲清新别致,自成一家,短短时间内李熙就在骡马市声名鹊起,在宜春院内部更是被当作活宝一样供着,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糜烂的生活。
那些想搏出位的美丽鲜嫩的花骨朵们为了从自己这里求得一首新曲,那是争着打着要往我怀里扑啊,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将来怎么办,真是腐化堕落。
一个月做十首曲子已经是个奇迹了,这样的奇迹李熙自信自己至少还能延续个两三年。“K歌小王子”的绰号那是浪来的吗?那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
两三年以后,李熙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该腰缠万贯了吧,下扬州,对就去扬州,长安、洛阳都不保险,瞧这架势,天下马上就要大乱啊。
才元和年间啊,与李二陛下、隆基大帝并列的元和大帝李纯还春秋鼎盛呢,“小太宗”还在当皇子,王守澄据说已经在宫里熬出头了,仇士良还不知在哪玩呢,大唐若就这么完了,那甘露之变还搞不搞了,武宗的佛还灭不灭,李德裕和牛僧儒还争不争了,这么多牛人都还没有登上历史舞台,这天难道就要变?
很有可能啊。
经过那么前辈穿越者的不懈努力,谁敢保证眼下这个大唐还是史书里记载的那个李唐王朝?不是说尽信史不如无史吗?中晚唐的历史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手捧新旧唐书穿越来指点江山?哼,做了太监你才知道自己是独生子啊。
不去想那么多了,想了也白想。
十三天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又一次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命运由天不随我啊。
冒充死人去哄老太太开心,这话能信吗,信了是棒槌。问不信你答应干嘛,干嘛,对着那几张杀人放火的嘴脸,你敢不答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活一天算一天吧,上天班打天卡,珍惜眼下吧,醉生梦死,及时行乐吧。
管他是风月大唐还是水月大唐,死了万事皆休,不死……
唉,这哪来的这么多陀螺?
喝的醉醺醺的李熙眸子里忽然出现了许多旋转的陀螺,哦,不是陀螺,是舞姬旋转的舞裙,穿的可真少呀,大腿可真白呀,小嘴唇可真香呀。
对嘛,这才是我心中的大唐。
“小羊们,我来了……”
李熙离开坐席猛力向前一扑,飞旋的舞女的裙没有捞着,却挨了无数的愤怒的脚。
啊!怎么还有高跟鞋呐,我这究竟在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