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官夜不归宿已是可疑,他一来骡马市就起了大火,那火还是从宜春坊烧起的。火起之时胡三娘不知去向,她去哪儿了呢,说她喝醉了酒,躺在屋里让烟熏死了。
有古怪啊,这件事最有古怪,半老徐娘身为乐坊教头,认真敬业,堪称楷模。她又不需要陪客喝酒,怎么会醉酒躺在床上挺尸,火起也不知道跑?
茉莉曾说过,李老三曾出三十金求胡三娘陪睡一晚,却遭到婉拒。
诡奇的是被拒之后的李老三似乎并无不高兴的意思。
茉莉曾将此归结为胡三娘手段高明,夸她是花场老手,擅于摆平各色人等。
李熙却不这么看,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到烟花之地寻花问柳,出了三十金的高价,竟被人拒绝,心境该是怎样。
愤怒,只会是愤怒。
当场发作是常态,事后算账也不稀奇。
受了一肚子气屁也没放一个,那是圣人或是受虐狂。
李老三显然既非圣人亦非受虐狂,他被拒后竟然没有当场发作,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他准备秋后算账。
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是相当高的,前线战事吃紧,身为军官却在妓院大打出手,逞威风,赢了面子,输了前途,这种蠢事谁肯干?
而等到大军得胜之日再去找面子,就算把妓院砸了,上峰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屁大个事嘛,不就是砸个妓院,打个老鸨,谁在这种事上较真,那他就不配掌军。
自己死而复生,因为他们需要自己做别人的替身。
胡三娘是死是活,难说,生死都有可能。李老三手黑点,她就死了,李老三阴暗点,就掳她去搞室培欲了。
李熙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李老三这个人看似憨直莽撞,实则心机深不可测,胡三娘驳了他那么大的面子,一刀杀了,想都别想,怎么着也得把人关起来折磨个体无完肤啊……
李熙承认自己心理阴暗了点,因为羞愧,额头上不觉渗出了一层虚汗。
“怎么啦,出这么多汗,来我帮你擦擦。”李老三见李熙额头出汗关切地问道,随即一张分不清是黑色还是蓝色的手绢就出现在李熙眼皮子底下,一股沤馊铺面而来。
李熙捉着脖子干呕了一声。
李老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手绢或能让女人怀孕不假,可你又不是女人,你呕个屁啊。”
李熙把手直摆,连声告求道:“求求您了,把那你的送子观音手帕拿走,我看着就难过。”
李老三不情不愿地把李熙新命名的手绢揣进了兜里,眯着眼望着西边的阳关,说:“再有两天就回到长安啦,五天以后,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去南方好啊,南方暖和,听说那地方一年直落一场雪,三月底就能穿单衣了。”
郴州那地方冬季下几场雪,几月份能穿单衣李熙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地方是离韶州最近的一个州,只有区区四百里,而韶州到岭南道节度使驻地广州尚有五百多里的路程。此外,郴州还是韶州通往长安的必经之地。
这就意味着如果李老三邀请自己结伴同行,自己似乎还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山高路远的,万一出点意外……
李熙不敢往下深想,想多了他会疯狂。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呀。
他苦苦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