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守家蓄歌姬三十八人,独爱三胞胎姐妹花,这个秘密韶州人都知道,
击破家中贼后,常太守绵软地躺在脂粉堆里,雄心壮志全无,这才有了元宵节放灯宴上的这场考校。太守虽不懂兵略却饱读诗书精通文学,选士选将在他看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拿兵书策略来考校团练司诸官,众皆吭吭哧哧,支支吾吾,憋的脸红脖子粗,唯有刚刚“饱读兵书”的李熙对答如流,这一老一少,一问一答,说的热络,对的高兴。二人虽相隔千年,所受的教育却都是填鸭式教育,说起背书来各自都有一套。
李熙到底比常怀德年轻了十几岁,记忆力方面更胜一筹,加之书刚读过没多久,想不对答如流都难。
杨判官侃侃论兵务,常太守摇头晃脑,听的如痴如醉。李熙如此有“学问”,让他心情大畅,认为找到了一员“良将”。本来嘛就算他是个混蛋,有陈弘志的举荐,自己也是要重用的,何况他又如此有才学。
喝了几杯酒,舌头有些大的常团练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持兵书《三十六计》,当着团练副使和其他官佐的面正式委李熙以全责。
“韶州那三百土兵就拜托老弟关照啦。”
德高望重的常太守此言一出,众皆大惊失色,不过旋即就爆出一声“好”,叫好的人中有专业拍马屁的,也有真心拍马屁的,前者是凡太守发话必要扑上去一通猛拍,浑然不顾人家乐不乐意,后者却是如释重负后发自真心的激赞。
这年代士大夫阶层与平民之间是隔着一道鸿沟的,宽袍大袖、峨冠博带的上流名士跟一帮赤脚农民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训练土兵这门苦差事谁摊上谁倒霉。
常太守劈手抓了个倒霉鬼,抓的合乎民情,顺乎民意,众人如何能不叫好。
李熙也跟着叫了声好,表面上是在拍上司的马屁,心里却松了口气,常怀德要是抓自己去练兵,自己就等着出丑丢人吧,好在这老先生非但不懂兵而且厌恶兵,竟赋予自己全责,那就好办了,自己虽不懂兵,却知道韶州有个懂兵的人,把这个人请过来替自己练兵,哇哈哈,吾无忧矣。
李熙要找的这个人名叫朱克荣,是幽州名将朱洄之子,曾任卢龙牙军左厢兵马使。契丹入侵幽州,朱克荣领兵迎战,四千对三万,寡不敌众,兵败。节度使刘总忌朱家势大,欲杀之。朱洄以辞去本兼各职,交出所辖兵马和地盘为条件换回了儿子一条性命。
刘总接收了朱家军将和地盘后,奏请朝廷将朱克荣贬至岭南韶州,曾经领兵过万的大将军如今在韶州所辖的翁源县做了不入流的典司。
陈江湖来韶州时特意向李熙提过此人,说此人是个将才,他干爹陈弘志有意笼络重用,要李熙留心,有机会先套套近乎,多少先混个脸熟。
若常怀德没有委他以练兵总监之责,李熙或许会挨到春暖花开日,择一良辰美日,带上娇妻美妾,令仆奴挑上酒食、礼物,再去翁源拜访这位朱大将军,不过现在看来是刻不容缓了,练兵总监不会练兵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元宵节一过,李熙就借故去了翁源一趟,去的匆忙,娇妻美妾,仆奴酒食什么的都没带,甚至官服都没穿,青衣,布鞋,独自前往。
翁源县在韶州东南方,是个山区县,李熙跋山涉水来到翁源县衙,走的狼狈,脚底板上磨了几个大血泡,无奈拄了根棍子,其形倒像是个乞丐。
虽然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山区小城此刻却还洋溢着过年时喜庆,街巷上行人寥寥。县衙大门虚掩,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朝里面望一眼,空荡荡,正堂廊下石阶上停了一片麻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一只黑猫伏在日冕上,对嘴边的活食也视而不见,禽兽之间好生和谐。
擅闯公堂对普通百姓是重罪,李熙虽不怕,不过里面一个人没有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左右打量了一眼,清冷的街面上只有一家熟食店开着门,也没什么生意,老板无聊地坐在门口晒太阳。
李熙过去要了碗热汤,两个菜饼,边吃边跟老板闲聊。一问方知刚开过年衙门没事,县令高卧在后衙,县丞回乡过年还没回来,主簿在后二条巷子里跟人赌钱,县尉早起倒是来了一趟,不过坐没一刻钟就带着几个人出去喝酒去了。
捕快、衙役、书吏一见长官们松懈,就都跑回家去了。
李熙问整个县衙就没一个人当值吗,熟食店老板把李熙打量了一番,笑道:“您是外地人吧,听您口音是长安的?我能跟您说我刚才的话都是胡说的吗,其实我一个做小生意的,老爷们在哪干什么,我哪知道呢,我就是嘴贱好胡说,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