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这真是撞了邪了
2018-04-15 作者: 楼枯
081 这真是撞了邪了
十月二十八是常怀德妻周氏母亲的忌日,周氏要到芙蓉山南陵寺给母亲做场法事,常怀德叫李熙带一队人马护送,李熙一想这是个拍上官马屁的好机会啊,就回家把崔莺莺、沐雅馨也叫上了,一家人倾力巴结,侍候周夫人舒舒服服上了山,舒舒服服拜了佛,顺顺畅畅做了法事。Www.Pinwenba.Com 吧
一家人里里外外的这一通混忙看在周氏眼里十分满意,她又知道李熙是丈夫在公务上的得力助手,于是存心笼络,不顾自己的年龄做崔莺莺娘都有余而和她以姐妹相称,拉着她手,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同乘了一辆车。
城内流民渐多,为防备意外,土兵除外出巡警者皆屯守城内,李熙尽力收罗也只带了十人,心里放心不下又让张龙、赵虎挑了八个徒弟跟随。
一行人三辆马车,三骑马,另加十八个护卫,浩浩荡荡的也十分可观。加之青天白日的,李熙觉得这阵势也够了,流民虽多,白天还敢对官家车队动手?以他们欺软怕硬的性格,借他们几十个胆也不敢啊。
南陵寺距离韶州南门不过二十里地,道路宽平,去时平平安安,回来时刚过五,秋日的阳光熏暖中带着点燥热,本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的,却是怕鬼有鬼,回程走到距城还有七里地时却被一伙人给堵上了。
此处是两座山包间的一个洼地,路左是一片小树林,右侧是一口池塘,骑在马上的李熙遥见前方路心横放了一根原木,心里吃了一惊,举手示意马车停下,车队徐徐而停。坐在头辆马车压道的沐雅馨正和陈招弟说笑,感知车听了,遂把车帘问李熙:“何故停了。”
一语未毕,一枚泥弹就尖叫着擦着她的脸颊射在车厢壁上,“啪”地一声,碎成粉末,碎屑乱飞,巨大的震波在沐雅馨耳边嗡嗡作响。
沐雅馨捂着脸大声尖叫起来。
这一声叫倒像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但听得小树林中“嘿哟”“嘿哟”的一阵鼓噪,草木翻动,宿鸟惊飞,一阵大乱后冲出了六十多号人,人人彪悍,个个手持竹签枪,一队堵头一队截尾,另有十几个拿弹弓的站在林中,纪律严明,阵法井然。
为首的一个人,圆脸,披头,散发,四旬年纪,个子不高,体态臃肿,形容略有些猥琐,他手持一条碧绿的竹杖,脚行外八字步,在两个精壮的年轻汉子的护卫下,优哉游哉地步出了小树林,竹杖在李熙的马前一插,翻眼一瞅,咧嘴一笑,却不说话。
张龙、赵虎以下迅速散开队形,各就各位,护定了三辆马车。土兵训练多日,倒也有些临阵不乱的定力,至于龙虎兄弟的那八个徒弟,这等阵势他们早是见多不怪了,不过是以前他们劫人,如今被人劫,调换了个位置而已。
龙虎兄弟同时来到了李熙身边,看得出这伙人的头目就是那拿竹棒的胖汉,擒贼先擒王,真要动手,就得拿这个人下手,否则凭他们这二十来个人想护住八个女子的周全,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李熙见这群人皆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漆黑而面多脓疮,瘦骨嶙峋而腰多系黄金绳,心里倒是咯噔了一下,他在马上拱手笑问道:“敢问哪位是带头的大哥?”
为首的胖汉撇撇嘴,扶杖曲腰,昂首冷笑道:“你莫要跟俺们套近乎,俺们不吃你那一套,俺们大老远的跑到岭南来,是替天行道来了,不是跟你磨牙套交情的。我说那小哥,这大荒之年,别人家两顿饭都吃不饱,你们家却一次舍给庙里几百贯供奉,和尚们一个个肥头胖脑,俺们却个个面黄肌瘦,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这汉子说的是一口带有河洛腔的长安话,李熙听了微微点头,却没说话。
“我们这些个弟兄个个铮铮好汉,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手磨成了枯树皮,脚底板长的老茧,拿刀都切不动,却穿没有穿吃没有吃,这也不合适吧?”
李熙微微一笑,仍旧点头。
“你这小哥,年纪轻轻的就讨了八个老婆,我们这么多人却一个都没有,这个也不合适吧?”这一回李熙摇了头,胖汉也不计较,继续唠叨他的:“凭什么你有俺们没有呢,是你比俺们长的好看,还是你比俺们有本事呢,都不是,是你做的活好比俺们挣的多,你瞧你长的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没下过苦力的人,是也不是?那是什么缘故呢,还不就是你有个好爹娘,俺们没个好爹娘吗?你的好事都是老天爷赐给你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熙微微点头,含笑听着他往后说。
“若说咱们无缘分,一切都免谈,可是老天爷他又是最讲公道的,他老人家安排咱们巧遇在这南国韶州地界,在这树林之右,池塘之左,在这夕阳徐徐落下时,这是赐给咱们兄弟的缘分呀。那小哥,你说是不是?”
李熙微微点头,手按马缰,微笑着问道:“你啰嗦了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看你这个小哥还跟俺装糊涂,俺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俺们这么多人相聚在此,所为何来呀?难道是来跟你小哥认亲的,你有妹子嫁给俺,俺也没钱娶呀。”
四下里响起一阵哄笑,有人把竹签枪对准了李熙的坐马马腹,马儿感受到了威胁,呼噜呼噜地打着响鼻,以蹄刨着地,十分不安。
“哦,我明白了,你们莫不是来打劫来了?”李熙恍悟。
四周又起一阵哄笑。
“你看看你这小哥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什么打劫嘛。俺们来此就是问你借两样东西。”
“借东西,好说,好说,不过钱都舍给庙里的和尚了,身上没有呀,要不你们随我进城去取?”李熙笑着,斜了赵虎一眼,后者脸色发灰,如一尊泥雕。
“嗨,取什么取,跑来跑去不麻烦吗?东西就在马车里,俺们早都看准了,就看小哥你舍的不舍得了。”
李熙笑道:“舍得怎样,不舍得又怎样?”
那汉道:“舍得好说,俺放你们回去,当然啦,事先得委屈小哥你一下,俺得把你先捆起来,等俺们跑远了,再放你。不舍得嘛,更好办,俺把你们都捆起来绑上大石头扔这池子里,池子里的水又凉又深,一时半刻你们就死啦。”
李熙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么说我不舍得也不行啦,那么,我这三辆马车,你挑一辆吧。哦,最好就是这第一辆,这里面的两个小女子都是我的最爱,俊俏的很咧。”
四下又是一阵哄笑。那汉子不耐烦地把手一挥,说道:“哎呀不必挑了,挑来挑去多麻烦,俺全要了!”
一挥手,立在池塘边的三个汉子骤然跨步向前,竹签枪齐出,恶狠狠地刺向了李熙的坐骑。灰溜溜一声长嘶,土马中枪跌倒在地。与此同时,数十枚泥弹雨点般射向张龙、赵虎,这泥弹用胶泥搓成,里面混了糯米汁,晾干后坚愈石丸,这么近的距离猝然发射,饶是龙虎兄弟身手敏捷也连中数弹,满头满脸是血,翻身跌落马下。那马受惊,一声长嘶夺路而去,被七八个大汉半道截住,竹签枪一顿猛戳,先后倒地,踢腿挣命,哀哀嘶鸣。
龙虎兄弟刚落马,环伺左右的七八条壮汉手持竹签枪便抢上乱刺。
龙虎兄弟虽中弹落马,满脸是血,身法却仍十分矫健,竹枪刺到,二人就势一滚,拧身而起,腰间弯刀早已出鞘,幻化作一道银光朝手持碧绿竹杖的胖汉子袭去。
擒贼先擒王,龙虎兄弟身经百战,虽处逆境却丝毫不慌乱,去势之猛形如猛虎出笼,四下里一阵惊呼,十余条壮汉呼啸而上,以肉身作墙挡在那胖汉面前,强行拦截龙虎兄弟,雪刃上下左右翻飞,碧血残肉横溅。
龙虎兄弟冲到距离那胖汉子丈外被拦,冲势已竭,再难行进半步,只余怒吼连连如虎啸龙吟。那胖汉子临危公然不惧,立着纹丝不动。他的这份镇定激起左右的死战之心,人墙在血泊中滚动向前,硬是凭着血肉之躯将龙虎兄弟驱逐向后,又有十余众挺枪加入战团,尺寸之间和龙虎兄弟展开了殊死搏杀。
竹签枪出,血花点点,一众人悍不畏死,投身饲虎,只为给同伴争取出枪杀敌的机会;银弧过处,碧血横飞,龙虎兄弟状若疯虎,每一刀挥出都发出阵阵嘶吼。
猛虎斗群狼,好看,不过老虎虽勇猛,被群狼缠住后,处境也岌岌可危,这结果似乎不大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