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闷肉丸子,名字听着很雅致,其实做法很简单,选一块地势低洼易积水的凶地,在地上挖个坑,弄个布口袋,张开袋口让人钻进去,系上袋口,把人连口袋往坑里一丢,铲土盖上,一时半刻人就闷熟了。
漆成听的直吸溜冷气,吕欢喜问他:“漆明府不知道这些个玩意儿?”
漆成摇头说:“闻所未闻。”
吕欢喜又问:“那这些事你都干过没有。”
漆成脸一黑,吕欢喜忙拱手道:“你看看俺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漆明府你莫见怪。”
漆成笑笑说:“无妨,无妨。”又道:“拿竹片打人屁股我倒是干过,不过打到血肉模糊,还不至于,至于把人活埋,却是想来都胆战心惊的。”
说时忽然捂了嘴即开门狂奔而去,吕欢喜看了,只是摇头,操起手中筷子仍旧吃他的,边吃边问李熙:“你说的这么好,这些事你都干过?”
李熙答:“听过,见识过,被人打过,也被人活埋过。”
“哦,活埋过几次你都没死,你还真是个贵命咧。”吕欢喜挑着大拇指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看来俺以后要好好巴结你才成。”
李熙道:“岂敢呢,你是老大,我是军师,我在你手底下讨生活,我巴结你吧。”
吕欢喜点点头,吃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跟李熙说:“你吩咐俺的事,俺都干完了,俺跟你交差了。”起身就走,李熙问他何处去,吕欢喜道:“回韶州啊,你这个人心术不正,俺还是离你远点。”捡起竹棒拉门欲出,恰见漆成拿手绢擦着嘴走来,脸上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恍惚。
吕欢喜朝他拱拱手,说:“俺还有些事,俺先走一步了,明府留步。”漆成肃立道旁,拱手送别。吕欢喜走没几步,忽又回过头跟漆成说:“俺看得出漆明府你是个忠厚的人,你以后少跟杨无敌这种人来往,他这个人心术不正,心术不正呐。”
吕欢喜摇摇摆摆走了,边走边摇头,对李熙让他散布谣言诱骗半角乡灾民去河源一事,吕老大颇不以为然,对这种以邻为壑的勾当十分鄙视,鄙视之余对李熙的人品忽然也产生了怀疑。
李熙却觉得自己挺冤枉,半角乡地理偏僻,境内有桃花与寨等二十八座山寨,六七千人,这些寨子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封闭生活,很少跟外界来往,丰衣足食之年,民风也算淳朴,对过境商旅热情备至,让那些享受过他们招待的人徒生“古风犹存,真世外桃源”之叹。
然而月有两面,人有善恶,人之善恶转化常在一念之间,丰年时如世外桃源的半角乡,一到灾年,就成了杀戮无限的人间地狱,各寨子之间为争夺粮食常爆发血战,其惨烈程度堪与北方草原游牧民大灾之年入寇边郡相提并论,烧杀劫掠,屠寨灭族,凶残异常。
把他们诱骗去河源县,让他们受点辗转之苦,人离乡贱,他们在半角乡坐地为王,戾气冲天,动不动就敢行屠村灭寨之举,到了有重兵驻防的河源县,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就如那没了根的浮萍,还能不认怂,怕也只能做乞丐了。
河源县虽然也受了灾,灾情比翁源却好多了,再说有那么多驻军在,广州那边能不给点特殊照顾?孟贤妃虽然未必如宣扬中的那么得宠,但能熬上贤妃的位置,那也不是一般人,说不定人家就能为家乡谋点好处呢。
讨上几个月饭,待到春暖花开日,朝廷的救济粮陆续运到了,再让他们回乡耕种,一边吃着救济粮一边耕地,辛苦一季,衣食丰足,那失落的桃源圣境岂不眨眼间又回来了吗?
李熙承认自己拿孟贤妃说事哄骗他们离乡出外讨饭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缺德,不过不怎么干,又能怎么干呢,自己又不会点石头为馒头,点水为油的法术。
吕欢喜,他一个局外人,一个站着说话腰不疼的局外人,竟拿道德之绳来鞭打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吱呀”一声门开了,漆成用手绢捂着嘴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怯怯地走着。
李熙只看了他一眼,不觉就心生惭愧,自己的修为到底还不够,这以邻为壑、祸水东移的创意明明是他漆县令出的嘛,自己不过是顺着他的思路稍加完善,使之更有现实操作性,怎么一转眼的工夫这屎盆子就扣到了自己的头上呢?
他倒好,还卖起萌来了!还不知道什么叫“竹笋炒肉片”,你前晚不才请琴儿吃过一顿吗,打量着我不知道?哼,为绝我觊觎之心,竟把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打的体无完肤,你于心何忍呢?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