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藏人。”新娘子善意提醒道。
“我检查一下床是否结实。”床底下飘出新郎的声音,又有他敲打床腿的沉闷声响。
陈招弟心里像窝着团火,烤的她浑身燥热,喉咙干涩,头也有些发晕。她望窗子看了一眼,目中无物,什么也没看到。
林氏在窗子上挂了一块布,布厚,颜色也深,足以绝了任何窥视的企图。
对这个贴心的设计,李熙表示满意,检查过床足够结实后,他又兴冲冲地窜出门去察看了一遍,回来把门闩好,端着两盏红灯来到床前,照的帐中一片光明,照的陈招弟羞怯地闭了眼。
她缩着脑袋羞怯地说:“太亮了,点一盏吧。”
李熙不睬,左右环顾,看到窗台下有一只装衣裳的木箱,拖到床边来充做灯座,看着有点矮了,垫点什么加高一点呢,加床被子吧,很好,高度够了,就是被子有点软,灯放在上面不大稳固,随时有倾倒的危险呀。
“搓衣板。”
新娘子果然足智多谋,一语点醒李某人。就加个搓衣板,虽然还有点不大稳当,总算能丢开手了,这屋子地面没有铺设地板,床上的震动应该不会传递过来,理论上如果没有外力作用,灯是不会自己跌倒的。
李熙对自己的这个推理很满意,忙中抽闲,他问新娘子:“你身上不会有什么暗疾吧,这么怕亮?”
陈招弟卷着舌头说:“有又怎样,现在还能退了我吗?”
李熙哈哈一笑。安置好了两盏灯,他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后的轻松,“光说不练,难见手段。娘子,咱们是不是……我先把衣裳脱了吧。”
他一边脱一边问紧闭双眼,并膝坐在床沿的新娘子:“你的是我脱还是你自己脱?”
陈招弟抿着嘴不吭声,脸颊红艳艳的,满脸幸福的笑。
“这才有点洞房花烛夜的样子。”李熙在心里感概,类似的情形,自己虽然已经经历过两次了,可那两次也算洞房吗?一次也不算。
**一刻值千金,可不能浪费了。
李熙按照早已设计好的步骤,按部就班地炮制起自己的新娘来,耐心细致,乐在其中。
已经水到渠成了,业已大汗淋漓的新娘却突然提出把灯灭了,新郎不耐烦地说:“费不了几两油,回头我让他们给你家送几十斤来。”
“不!”新娘闭着眼睛执拗地说。
“吹了灯会更疼。”
“不行。”
“怕了你了,松开。”
“我是说把手松开。”
“不松手我够不着吹灯呀。”
“不松,你自己想办法。”
“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呢。哈,有了。”
床上有一大堆豆子、枣子、核桃呢。
李熙拣起一颗枣子朝一盏灯的灯芯打去,应声而灭。
“好手段!”自己为自己喝了声采。
再投,失手了,再投,又失手,第三次,还是失手。
“用核桃试试。”新娘子善意提醒道。
“吾妻言之有理。”李熙摇头晃脑,抓起一把核桃砸去。
“哎呀,着火啦!”
经过一夜的扑救,到黎明时分,陈家一排四间草屋皆化为残垣断壁,抢救出来的家具、粮食胡乱地摆在空地上,陈家家主陈大喜蹲在地上,抱着头,面对这幅惨景,他长吁短叹,没了主意。林氏满面黢黑,手里还拎着救火的木盆,欲哭无泪。阮承梁则忙着鼓励赤兔马重新站起来,这畜生昏睡到半夜,突然被火光惊醒,顿时吓的四肢发软,趴在地上打摆子,一直抖到现在。
陈招弟发髻散乱,身上披着李熙的长袍,李熙身上则只穿着一件单衣,火起时二人情深难舍,他是抱着陈招弟撞破后窗落荒而逃的,若非陈招弟急智手快,临行时抓了两件衣衫,二人怕也只好躲在草丛里等再度天黑了。
秋日的早晨寒风冷瑟,李熙潇洒地苦挨着。
他安抚陈大喜和林氏:“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终须无,这或许就是命吧。”陈大喜想挤出一个笑脸附和一下,脸部肌肉抽抽了一阵,却失败了,他依旧蹲下去,埋头叹息。林氏有一肚子话说不出口,听了女婿这话,勉强挤了个笑脸。
“这样吧,海道也不小了,不读书又不学手艺,整日游手好闲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欲送他到州学里读两年书,你二老就迁到城里来时时管教,闲着无事也可以做点小生意嘛,像卖个梨桃、白菜什么的。等这荒年过了,再回来重整家园。”
陈大喜道:“主意是好,只是这一把火烧的,我们是身无分文,做小生意何来本钱呢。”
李熙笑道:“招弟藏有私房钱,先问她借个百八十贯的,她还敢要你利息?多咱有了再还给她嘛。”陈大喜一愣,百八十贯,自己的女儿一个月才三贯工钱,不吃不喝也积攒不下百八十贯来,何况她挣的钱还都孝敬给自己了呢,正想询问女儿哪来这么多钱,却见林氏正朝他瞪眼睛,陈大喜不吭声了。
林氏窥出了门道,李熙这是要帮他们,又怕家里妻妾说他偏袒自己的招弟,招弟的私房钱还不是他给的?好女婿,一来就点了我家房子,打量着我不知道么,借了你的钱,休想再还你?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林氏却还是向李熙道了谢。
陈招弟的目光从残垣断壁中抽回来,望向李熙,有些哭笑不得。
她怎好告诉父母陈家起火的原因正是他们的宝贝女婿一把核桃惹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