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算一天一粒,一个月多月顶多不过三十粒,你这一个月吃了我多少增长丹,五十粒!当饭吃呐?”
郭仲恭嘿嘿一笑,瞅了眼远处尘土中盘马折腾的十二骑,悄悄地凑到李熙耳边说:“冤枉啊,你那五十粒丹可不是我一个人用的,那东西好,郡主拿去呈给太子妃,太子妃中意就拿去献给毛妃,毛妃觉得好,回头问太子妃要,太子妃问郡主要,郡主问我要,我不问你要我问谁要。”
李熙道:“问谁要也没用,我就五十粒全给你了,没了。”
郭仲恭闻言把脸一沉,解佩刀拍在桌上,跟梅榕说:“先把我杀了,顺带把这家伙也杀了,你最后自杀。”
梅榕和李熙同时叫道:“凭什么呀?”
郭仲恭气哼哼道:“拿不到药我似无葬身之地,临时拿你们俩做垫背的。”
梅榕对李熙说:“有你就再给他两粒,你看看他那张脸让人打成什么样了。”
郭仲恭哭丧着脸,道:“还是梅玉郎心疼我,这个姓杨的兄弟我是白交了,拿不到药,我指定让家里的打死,我不活了。”
郭仲恭抓起了刀,目视二人:“拦着点呀,我要自杀了。”
李熙和梅榕两个一个扬目朝天,一个捂着鼻子观看彪悍的燕赵十二骑在尘土飞扬的马场上往来追逐操演阵法。
梅榕悠然一叹:“怪不得藩镇割据尾大不掉,朝廷屡次平藩都不能如愿,看看他们,再看看我们,情况不判自明。
李熙击案赞道:“梅兄说的好!什么策略不对,兵力不足,时机未到,都是扯淡,说到底是人心坏了,大唐建国初年,乃至安史之乱前,英俊子弟莫不以戎马边关谋取军功为荣耀,可你再看看眼下,这位,郭大公子,两巴掌打来一个郡主夫人,屈膝奉承为仆为奴,堂堂七尺男儿骑不得马开不得弓,却整天围着女人转,侍候了一个,关照了第二个,还要奉承第三个,人心如此萎靡不振,我大唐的国运又岂能振作?”
看到郭仲恭即将恼羞成怒,李熙话锋一转,又指着梅榕说:“说别人容易看自己难,你说郭兄整天围着女人转,你呢,你索性连男人都不愿意做了,涂脂抹粉,举止形态皆做女儿态,在马上争取军功征服四夷的是男儿郎,未听说我大唐有哪位女将曾驰骋疆场杀敌建功的,红线女和樊梨花除外。”
眼看梅榕也要发怒,李熙忙又指着自己道:“我为什么能把事情看的这么透彻,因为我也曾经是你们中的一员,混吃等死,浑浑噩噩,不过好在我有自觉的精神,我现在觉悟了,大唐国势日衰,需要的是热血男儿,需要的是能上马建功的奇男子伟丈夫,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一个憨傻呆愣的花花太岁,一个扭扭捏捏的娘娘腔,一个贪财好色攀附权贵欺软怕硬的龌蹉小人。别看着我,我连自己也骂了。我是真觉悟了。”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驶入练马场,车帘打开,沐雅馨探出头来,四顾一圈,望见席棚下的李熙,远远的挥手呼叫。梅榕冷哼一声:“贪财好色攀附权贵欺软怕硬的龌蹉小人,你媳妇来了,有本事你就别过去。”
李熙道:“岂有此理,我堂堂七尺男儿,小妾过来,我还要过去迎候,我算什么汉子。”
话未落音,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素雅的蓝花裙,梳着一个简单的碧螺髻,却原来是韩氏,李熙两眼一亮,起身就要招呼,忽然觉察到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李熙闷头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锦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药我是没了,药方倒有一张,可惜我不会炼制,你们还得找个会炼丹的道士依法炼制。”
郭仲恭将药方抢在手里,看看字迹十分清晰,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无敌兄最讲义气,道士我来找。当今天下最有名的两位真人我都有交情,一位现在台州为长吏,正替天子寻长生不老药。还有一位暂居京城,叫僧大通,那老儿有些古怪脾气,不过犯在我手里,有脾气也变没脾气,我自有办法叫他炼药。”
梅榕很不耐烦郭仲恭啰嗦,站起身来,以丝绢掩着口鼻,道:“宝物讨到了,还不走,没瞧见那个贪财好色攀附权贵欺软怕硬的龌蹉小人坐立不宁的模样嘛。”郭仲恭起身来,向李熙郑重其事的鞠躬致敬,乐呵呵地去了。
沐雅馨见李熙不来迎接自己,怒气冲冲地奔过来正与兴师问罪,却见李熙微笑着朝她招手,一腔怒火瞬间全无,左右观察了一下,羞红了脸道:“此间人多,又灰尘极大,十分不方便,我来是奉夫人之名请你回家的。你有几个月没回家了?忘了我们无所谓,老夫人灵前你不进香,就是不孝。”
李熙笑道:“你说的是,这些天我光顾着演练骑射了,冷落了你们。我这就随你回去。”
沐雅馨吃惊地望着李熙,张着小嘴半晌方道:“你,你没事吧,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正经。”小手按在李熙额头,有摸摸自己额头,嘀咕道:“也没有发烧呀。”
李熙道:“休要多言,我已经觉悟了,以后再不会浑浑噩噩地混下去,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让你们瞧的起我。”沐雅馨笑道:“我们哪天瞧不起你了,谁又不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了。”
李熙翻身上了宝马,单手提着沐雅馨也上了马,抱在怀里呼啸而去,这种感觉沐雅馨以前从未试过,觉得十分新奇,忍不住一阵大呼小叫,咯咯直笑。这笑声传到远处席棚下正服侍丈夫喝甜汤的韩氏耳朵里,竟觉得十分刺耳,她扭头朝向烟尘中远去的那一骑,竟发了会呆,清澈的眼眸里无意间已平添了一丝落寞。
李德裕的来访让李熙平静的守制生活平添了一丝波澜,御史中丞在杨老夫人的灵前进了香,转身来到客堂。九月初,长安还有点热,骑马过来,李德裕满身是汗,接过李熙递来的毛巾,擦擦脸,擦擦手腕,站在迎风处,手中折扇扇个不停。
杨艺捧来了冰镇雪梨片和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