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初见安承少,他伤成那般都清醒的挺了过去,他那样的体格,除非是过分的折腾,不然怎至于晕倒这样严重。
所以,真的如他所言,他和秦烟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他抱着她没,感觉到她的身子终于渐渐柔软,低声在她耳边道:”绣儿,你不理我了,我便觉得连活也活不下去了,这几日,我终日买醉,只有如此,我猜能将你忘却,可是,越发喝醉,你的身影便越清晰,没有你,我活的如同个行尸走肉。”
”你骗人,昨儿你可还看戏看的高兴呢。”
许绣忆大约是脑子短路了,才会在这样的时候,和他斤斤计较这些。
她愿意说这些,愿意和他这样计较,安承少心里,满都是欣喜,他知道,她必定是相信他了。
他已是受够了和她相识却做陌路折磨。
他只是一开始没有想到症结不是在他不辞而别,而是在许绣忆以为他和秦烟好上了。
他伸手抱紧她,失而复得的感觉甜蜜了他整颗心,便是整个人,也好似泡在了蜜糖缸子里,喝着蜂蜜却醉了。
他自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美好感受的,也只有许绣忆,能叫他如此。
”绣儿,我除了你,是断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和你相遇,是一场美梦,这辈子我也不愿意醒过来。”'
这心情,当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许绣忆似发自本能一样的相信他。
其实仔细想想,秦烟那天的脸色是不大好。
而且细细想,若是秦烟真的和安承少好上了,以秦烟的脾气,大约早巴巴的跑到她面前,昂着骄傲的小脸,少不得耀武扬威一番。而不会等到她恰好上门,秦烟才”顺便”和她道别。
她相信了安承少,更是因为,本能力,不想怀疑。
她终究是对他,陷的很深了。
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哎!”
她沉沉叹息了一口。
安承少掰了她的身子过来,问道:”怎么了?为何叹息?”
许绣忆摇摇头,伸手轻轻抱住了安承少。
安承少身子一僵,而后紧紧的,回抱住了许绣忆。
这样抱着半晌,许绣忆先松开的安承少,误会解开,雨过天晴是好,但是她那一声叹息,叹息的是她和安承少,终归不能好好在一起。
秦烟那般极端的爱除掉不算,她这里,也是麻烦重重。
她要如何告诉安承少,苏锦源回来了。
还是,就如昨日戏文里一样,不然和安承少私奔了算了。
可人生毕竟不是戏文,她们彼此都有太多的牵绊。
她若是走了,要至许家于何地。
原本她也不觉得自己对许家人的感情有这样深,直到许岚清不见了,许愿那般着急,她也是心急如焚,她才发现,亲情,是刻了骨血里的,那个许绣忆虽然香消玉陨了,但是她的情感都还在。
比如对苏锦郁的恨,对许家人的爱。
陡觉和安承少的前路弥漫了烟雾,就算两人努力手牵手往前走,可是究竟哪里才是康庄大道。
安承少不知道她这些心思,他只知道许绣忆同他重修于好了,如此,一切都会开朗起来。
他紧紧抱着许绣忆,亲吻她的额头。
许绣忆抬起头,看着他:”我该走了,我家轿夫真的在等我。”
”你哥哥,你不必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虽说不好把武墨和许岚清的事情告诉许绣忆,但见许绣忆晚了还在着许岚清,他也心疼。
许绣忆那样聪明的人,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味道,蹙眉看着安承少。
”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哥在何处?”
安承少眼神闪烁一下,心里终归不想瞒着许绣忆,却也不好说的太明白,于是道:”他过几日大约就会回去,你只管和你家里人说他随我去关外了,给家里送过信,大约是没送到。”
”我哥……”许绣忆见安承少这样闪烁的言辞,心里忽然想到一个人,却不敢确定,只是试探问道:”……是不是和五王爷在一起?”
安承少神色微微有些异样,许绣忆明白了。
”五王爷把我哥哥劫持了?”
”绣儿,不是那样,有许多事情,我如今还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回了你父亲就是,我保证,三天内,我会让你哥哥回家。”
他这话说的,许绣忆不禁浮想联翩,难不成,她兄弟也成了断袖?
安承少在为难的,是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说,她知道也是徒增烦恼,如此说来,就是**不离十她哥哥和五王爷好上了。
想到这,她不禁一阵恶寒,可却也不是古板守旧的人,小心避开这个话题,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想着还是觉得别扭。
”我知道了,我走了。”
她要走,安承少恋恋不舍的抱着了她:”额头怎么了?”
说到额头,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和安承少怄气,但凡遇见和他有关的东西就是倒霉。
如今这叫她处处倒霉的本尊就站在她面前,她不禁抬手,一拳抡在了安承少的肩膀上:”还不是你害的。”
安承少着实觉着愿望:”我怎舍得伤害你。”
”你好端端的送我哥哥一副字做什么,我家祖父见是好东西,就偷了来给我,我原本要扔掉,一路拿着恍惚着就拿回家了,早上起来,丫头帮我挂了起来,我垫着板凳去摘,就摔了下来。”
安承少闻言,直有些哭笑不得。
”算来还真是我害的,往后我再也不随便送字给人了,疼吗?”
”头不疼,手疼。”
她一说,安承少想到她方才揉着手腕的动作,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满目歉疚:”我方才有些失了理智,弄疼你了。”
许绣忆见他这样担心歉疚的模样,终”噗哧”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一些。
”不是你弄的,早上摔下来拿手撑书柜,扭伤的。”
他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撩起她的衣袖,才见她的手腕有些异样的腹中,心疼的蹙眉:”方才我那一拉,该很疼吧。”
”你还说。”
许绣忆嗔一句:”记你一个大过。”
他笑道:”我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谁稀罕。”许绣忆调皮一句,冰释前嫌,这感情失而复得,于她而言,更是珍贵,她在安承少面前,也不想总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态,原本她的性子就是十分活泼的,只是叫苏家大宅禁锢了这份性子,她想在安承少面前,做个原原本本的自己。
安承少少见许绣忆这样伶牙俐齿的调皮,喜欢的很,低头亲她,本也不是活泼的性子,却叫她带的活泼起来。
”难道你是觉着一辈子不够?那三生三世,如何?若是还不稀罕,再加三辈子。”
”呵呵!凭嘴,好了,我真要走了,再不出去,我家轿夫该去报官了。”
没有她,一日宛若一个春秋。
可和她在一起,一个春秋却也觉得像是一日那样不够用。
半个时辰,也是不短,可是他却觉得是弹指间。
他恋恋不舍,便附在她耳畔道:”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许绣忆原本想答应,可是猛然想到那天晚上给安承少等门,等到的确实苏锦源,她只怕安承少和苏锦源照了面,于是推道:”别,我这几日住娘家。”
本能的,不想让安承少知道苏锦源回来了。
”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他问。
许绣忆看着他深情期待的眸子,不想叫他失望,于是道:”明天,城外五里亭,我们去郊游吧。”
安承少眼睛一亮,点头:”那明日,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除了安宅,上了轿子,许绣忆想到安承少,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弧度。
轿子摇摇晃晃,她靠着闭上了眼睛,轿子走了多半个时辰,她睡的浅,却迷迷糊糊中做了好多个梦。
梦中,有一片一望无际的牡丹花海,她在花间起舞,安承少为她抚琴,琴声悠悠,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她们两人。
”姑奶奶,到了。”
猛然被轿夫的喊声惊醒,扰乱了那美好的梦。
揉揉惺忪的睡眼,出了轿子,刚过了四更天,许绣忆回了房,躺在床上,想着把方才的梦做圆满了,迷迷澄澄的睡着,却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秦烟满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厉鬼一样嘶吼着让她把安承少还给她,梦里,她和苏锦源生了一个孩子,安承少满目憎恶的看着她。
然后,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她睡的一直不踏实,公鸡啼鸣,她就被惊醒来,想到那一夜噩梦,着实没了这心情继续睡觉,便叫丫鬟伺候了自己起床。
起床后才记起,昨儿夜里回来,竟是忘记了要同她父亲说一句许岚清过两日就会回来。
如今,她父亲已经去上朝了,她便只能等着。
这一等,一个晌午就过去了,等到许愿回家的时候,已是午膳时间,许绣忆满心惦记着今日和安承少的约会,才想到她们也忘记了说到底是什么时候见面,安承少可别早早去了,不然白白一个上午等着,许绣忆必要过意不去。
许愿下朝回来,脸色越发的凝重,许绣忆点了一盏茶进去书房,他朝服也还没换,一个人坐着。
许绣忆以为他是在担心许岚清,于是忙道:”昨儿我去安承少府上找了安承少,他告诉我哥哥随他的车队去关外了,因为车队走的匆忙,所以只派一个小厮来家里通报,大约是那小厮得了银钱没把事情做好,家里才没有得到消息。”
许愿闻言,面上一喜,心也安了下来。
许绣忆心头庆幸许愿居然相信了。
不过喜后,许愿眉心又纠结起来。
”绣忆,为父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
看许愿这样表情,许绣忆忙是正襟危坐:”父亲,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说来丢脸,为父自认老实本分,除了你母亲,从未在外面沾花惹草过,可上月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一个女子,因为撞的有些的重,就带了去医馆看病,好生道了歉,关心了几句,结果没想到那个女子居然是户部家的妹纸,三十七岁了,还未出阁,是个老姑娘。”
许愿惹了桃花了,许绣忆大抵猜到了七八分。
”该不是那户部家的老姑娘,想要进我们家门?”
”早上户部大人就叫了我喝茶,我没想到他是为自己妹妹提亲的,真是说来丢脸,为父如今也没个打商量的人,户部意思,是要请皇上赐婚,你说皇上若是真应了这荒唐事,为父的脸面还往哪里放,不晓得的人的,定然以为我和那户部老姑娘早就好上了。”
许愿是个极重声誉的人,他又发十分记挂许绣忆和许岚清的母亲,这几年一直没有续弦,如今这桩事,对他来说虽然说是一件喜事,但是他本人若是不愿意,这喜事就成了麻烦事。
许绣忆对此,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道:”那户部怎好意思把个老姑娘塞给爹爹。”
”你是不见那女子有多丑,面若大饼,长满了麻子,身形肥大,不说旁的,她身上还有一股子狐臭味,我如今只但愿户部说让皇上指婚,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真的那么丑?”
”不然如何能耽误到今时今日三十七岁,你母亲三十七岁的时候,你和你哥哥都能满院子跑了。可惜你母亲过去的早……”
忆及故人,许愿伤怀,许绣忆记忆中也有那个温柔女子的记忆,跟着怀念起来,道:”爹爹,皇上也不是糊涂的,岂能乱点鸳鸯谱,你只管放宽心。”
她这是宽慰许愿,许愿也只但愿如此。
许绣忆看着外头日上三竿,不敢再耽搁时间,便起了身:”爹爹,哥哥这次回来,你可得好好训训他,再怎么向往关外的蓝天白云,也不该走的如此匆忙,嫂子那里,爹爹你叫人去说一句,我去我保宁堂看看。”
”去吧,你以前连见个陌生人都害羞,如今都能撑起一个家,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必也欣慰,去吧。”
许绣忆点点头,出了书房。
一刻也不敢再耽误,她叫了马车送到保宁堂,然后换了马车直奔城外五里亭。
远远便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等在那,八角重檐的古亭,有茶香顺风送来,许绣忆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嘴角,浮上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他大约是真的等久了,都自己烹上茶喝了。
踩着青草往那背影走去,她尚未靠近,他已经转了头过来,一袭白色长袍,长发松散,他脸上,有温暖如春的笑意,还有,宠溺深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