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安承少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的快,而回到苏府后,那颗柔软的心便又笼上了一层外壳,她如今越发的不愿意待在这里,这个屋子里鬼气森森,除掉那上吊自杀的苏家三姑娘,还不知道死过多少人。
许绣忆一回去,就问了银玉的苏蒋氏的情况,银玉说苏蒋氏被安顿在了以前她们二房的屋里,许绣忆净了个面,就带着银玉前去。
往昔也是无限风光二房院落,如今冷清清的若不是屋内点着烛火,都闻不到人的气息。
许绣忆推门进去,苏蒋氏瞬间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绣忆,雪英呢?”
“二嫂,雪英身子弱,如今在保宁堂二部,大哥大嫂照顾着,你只管放心,她没事。”
若是告诉苏蒋氏苏雪英得了疟疾,保不齐她会不会疯掉。
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女儿了,还是在这短短半年之内,她再也受不起任何的刺激和折磨了。
许绣忆以前对她心是硬的,接近的唯一目的无非想让苏蒋氏做内线,监事苏锦艺的一举一动,可是如今,她是如何也不忍心了。
她也是为人母亲的人,苏蒋氏以前也并非大恶之徒就是嘴巴有些坏,如今她连丧两女,唯一一个又是这样,许绣忆真怕她承受不住打击,所以索性没说。
苏蒋氏闻言,苏大大松了一口气,眼泪却很快挂了下来:“我不能再没有雪英了,若是她也没了,我真的活不了了。”
“二嫂你放心吧,大哥医术高明,雪英就是发了点烧身子有点弱,大哥调理几日就好了。”
对苏锦业,苏蒋氏始终是愧疚的,以前她对大房可没什么好脸色过,觉得大方好欺负甚至三天两头的在老太太耳朵跟前嚼舌头排挤大房,如今想来,她当日当真是甜面酱糊住眼睛糊住了心,辨不清楚好人恶人。
“替我谢谢大哥大嫂,绣忆,有一桩事情,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她说着泪眼婆娑的跪了下来,许绣忆忙伸手搀她:“二嫂起来说话。”
苏蒋氏眼睛哭的红肿红肿的,许绣忆让银玉先出去,搀了苏蒋氏到一边坐下,掏出帕子送到苏蒋氏手中:“二嫂你只管说是什么事。”
“绣忆,我家大丫头死的愿望啊。”
“丽姑娘?”
“有丫鬟偷偷告诉我,她是被袁师师那小贱人的儿子给推下水的,我家那大丫头再怎么顽皮也不至于扑出去折荷花,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身体我最了解,她闻不了花香,一闻浑身就痒痒的难受,她怎么会去折荷花,怎么回去呀。”
苏蒋氏说着痛哭起来,许绣忆稳不住她,看她哭成那般,也忍不住的有些心酸。
叫她一说,许绣忆才想起来以前好像听紫宸说过丽姑娘房间里的花都是假花,因为丽姑娘近身不得鲜花,一靠近就会浑身起红疙瘩的,奇痒无比。
如果现代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花粉过敏,十多岁的丫头已经知道难受了,既然是花粉过敏,是没有道理去折荷花的。
“二嫂你先别哭,你好好和我说说丽姑娘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蒋氏将将的收住了眼泪,声音嘶哑痛苦的回忆:“那天早上我在房里给雪丫头绣一个肚兜,就听见外头一声噗通的落水声,我心头一阵猛跳,总觉得出事了,匆匆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出去了,到了荷花池那,就看到一个小人在水里浮着,边上空无一人,我喊人救命,家丁来的时候跳去把人捞起来,是我家丽丫头,我当时就晕了过去。”
那段回忆太痛苦,她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后来,我醒过来,她们告诉我丽丫头没了,我可怜的孩子……我都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说怕尸体放家里发臭了,已经找了处风水宝地入土为安了,那哪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就是一块偏僻的山坡,苏锦源那个混蛋那个杀千刀的那个该死的怎么这么狠心,他好歹要我看一眼孩子。”
苏蒋氏说着,又嚎啕起来,许绣忆耐心的安慰她,闻者心酸,说者更是何等的痛苦。
苏蒋氏哭了会儿,抽抽噎噎的止住眼泪,继续道:“绣忆,这件事绝对不是苏锦艺和那贱人告诉我的那么简单,他们说是丽英自己折荷花掉下去的,还说荷花池边缘丽英掉下去的石头那都是松动的,可是我记的清清楚楚,我去荷花池看的时候,边上没有一块松动的脱落的石头,我还是沿着荷花池找了一圈我猜发现我家丽英的尸体。如果真是石头松动脱落掉到了水里,我当时为什么还要找那一圈,我早早就该发现了啊。”
“二嫂你记得清楚?”
“怎能不清楚,他们说是石头松动我还去看了一圈,那一大个豁口子,我当时怎么可能没发现还要沿着荷花池找一圈。后来有个丫鬟被袁师师打了一顿不干了,走之前来找我,偷偷告诉我那天其实她看见了袁师师那贼儿子和丽英在一起玩的。”
“她说看到袁师师儿子把丽姑娘推下去了?”
“没说,就说一起在荷花池边,两个人还吵了起来,因为这两个孩子经常吵架,府上的下人早就习以为常就没多管,可是那之后没多久丽英就出事了,你说如果真是我们丽英自己掉下去的,他们怎么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弄出一个豁口子来?”
苏蒋氏所言如果属实,那苏锦艺这一招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许绣忆道:“那个丫头还找的见吗?”
“好找,是京城里的人,她娘亲是在豆腐坊做豆腐的,别人叫她娘四婶,叫她四姐儿。”
“二嫂,你先什么都别管好好休息,雪英那你不用担心,明儿我先去查查你说的事情,后儿我带你去看她,那孩子身子不好,锦源又要照顾娘亲不得空,就先放在保宁堂二部让大哥大嫂照顾,你就先在家里住着,谁也动不了你。”
苏蒋氏膝盖一软就跪在了许绣忆面前磕头:“绣忆,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没法活了,谢谢你,以前万般都是二嫂不对,你以德报怨,二嫂当真心里有愧,在这里你就受二嫂三拜吧。”
许绣忆忙是将她搀起,脸色柔和:“二嫂,使不得,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往后二嫂你为了雪英也要坚强点儿,别哭了,回头哭坏了眼睛。”
苏蒋氏点点头,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我不会垮的,那双狗男女没有遭到报应之前,我不会垮的,绣忆,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许绣忆知道,不然他也不用想出那种损招来对付老东家,想要苏家人回心转意接纳他。
“他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三天两头就上门逼债,绣忆我无意间听到袁师师给他拿主意,说是要他也开一家银行,想把那些债还上,然后再敛些银钱东山再起,你要提防着他点。”
苏锦艺,算盘居然打到这上面来了,许绣忆倒是不愁,苏锦艺是苏家赶出去的儿子,是保安堂赶走的伙计,他如今外表虽然还风光着,但是大约骨子里都已经烂了,他想要打着苏家的招牌招摇撞骗,那表象是能吸引点人来,可是但凡靠近闻见他骨子里腐烂味,谁还敢往他那送钱。
而且,他有这个胆子打苏家的金子招牌吗?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和商标法,但是有一样东西却不缺,那就是人的嘴,许绣忆到时候放出去苏锦艺的银行和她们苏家银行没有半毛钱关系,看他还怎么招摇撞骗。
这个许绣忆不担心,许绣忆倒是更担心苏蒋氏过几天去看雪姑娘,到时候雪姑娘的病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此刻,能瞒着就瞒着吧,好歹苏蒋氏能睡一两个舒心觉。
许绣忆回屋,苏锦源刚回来,一脸倦怠之色,许绣忆见他在洗手,上前给他递了帕子:“怎么了?娘如何了?”
“绣忆。”他擦干手,忽然疲累的埋首在了许绣忆的肩膀上,许绣忆身子僵在他,他声音几分倦怠的嘶哑:“让我靠会儿,就一会儿。”
“怎么了?”
许绣忆问,身子没有动弹,在苏锦源身上,她感觉得到一股无边的倦怠和的浓浓的伤悲。
苏锦源嘶哑着声音:“没什么,就让我靠会儿。”
时间静谧,彼此也没有言语,直到银玉又匆匆退出,苏锦源才从许绣忆肩头起身,表情已经恢复了一些平静,对许绣忆道:“银玉这不敲门就进来的习惯,要调教调教了。”
“我知道,娘怎么样了?”
“醒了几次,又惊厥了过去,我点了安息香,又用银针稳住了她的心神,勉强睡去了,我给她配了一盏宁神茶,估计能好好睡一觉,对了,你去过二嫂那了吗?”
“刚就是从那回来。”
苏锦源走到桌子边,许绣忆才看到桌子上放着饭菜,他招呼许绣忆:“你也还没吃吧。”
“恩!”
落座,苏锦源骂了一句:“二哥可真不是个东西,好歹二嫂是雪丫头的母亲,孩子病了怎么也不让二嫂看一眼。”
“你二哥恐怕也不知道,是他那姨娘捣的鬼,我今天去他府上抢人的时候,看到雪丫头抱出来那样,他也吃了一惊,看袁师师,袁师师把头埋的很低,都不敢看你二哥。”
“雪丫头很严重吗?”
“大约是疟疾。”
“疟疾!”苏锦源惊了一跳,很快又平静下来,“大哥在这方面是内行的,疟疾如今也不至于致命了,大哥治得好,就是雪丫头身体底子差,大哥怎么说?”
“说尽力而为,我没敢告诉二嫂,怕她受不了。”
“迟早要知道的,等不到明天她就会去看孩子的。雪丫头得了疟疾,这病到了夏日里传染的厉害,你少去店里了。”
许绣忆知道古代人对疟疾都有误解,他们没有找到疟疾的传播之法,以为疟疾就是瘟疫一样会通过唾液和空气传播,其实不然,疟疾只会通过蚊虫叮咬血液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