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要多谢你,正好我们苏家闹鬼,你把屋子烧了或许那只鬼也能给烧死,那只鬼旺家安宅,没了落脚之处我请她去秦小姐家住。”
秦烟脸色一白,这些古人,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虽然不知秦烟来京城多久了,但是以秦烟对她的敌意,恐怕少不得打听一番近来她的近况,想来也听说过苏家闹鬼的事情。
苏家这只鬼,可是闹的轰轰动动,连奴仆都被吓跑了一般,苏家老太太还住了庵堂,想来秦烟对于苏家之鬼,是深信不疑。
烧房子,她没这个胆子,不过是放点狠话的本事。
比狠话,许绣忆更不输她。
处处被堵,秦烟只觉得气郁心头,眼眸忽然看到被压在石狮子上挣扎不休的小娃,一个箭步上前,拨开了马车夫,一手拎小鸡一样拎过苏阳明。
“你恨这个人吗?”
“恨!”
“好孩子,你记住了,这个人杀了你的娘,我愿意助你报仇,你想和我走吗?”
苏阳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许绣忆眉心一紧。
秦烟根本就是个心理变态,居然会想到培养孩子来作为报复武器。
她根本就是第二个袁师师,许绣忆只觉得看着她都让人恶心。
掉头上了马车,她看着秦烟,冷声道:“我有本事弄死她娘,我就有本事弄死你,秦烟,不要仗着你家在关外家大业大连几个藩王都要敬让几分你就敢为所欲为,不要忘记了,这是在京城。”
秦烟只以为许绣忆怕了,得意笑道:“怎么,你要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了,难道你只犬?”
“就算我是那只犬,你也只有被我欺的份。”
“你……”
“走,回府。”
马车朝着苏府方向去,许绣忆的算盘也算打不下去了。
原本她是打算诓骗袁师师有法子让她从死刑改判坐牢十年,十年之中她会抚养苏阳明直到她出狱把孩子还给她。
不过秦烟既然知道了苏阳明和她的关系,肯定会戳穿她的谎言,袁师师何等精明的人,许绣忆本来就没有十分的把握,如今半道儿杀出一个的秦烟,她就更是没把握了。
*
天牢之中,秦烟一手拽着脏兮兮的苏阳明,往天牢深处去。
死囚房内,一股脏污恶心的臭气,衙役知道秦烟同五王爷的关系后,一路都是小心伺候。
“秦小姐,仔细路滑,这里一年只打扫一次,有些味道还望秦小姐见谅啊。”
秦烟勉强一笑,在被人面前,她永远是美好的模样。
“有劳。”
“就这了,袁师师,有人来看你。”
衙役一句话,那死牢里一头蓬乱头发的女子抬起头,一双眼睛无神,形容枯槁,白色囚衣如今已经辨不清是什么颜色,四处都是腐臭的味道,袁师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娃子,却猛然扑了上去,小孩儿身子小,直接钻过了木栅栏。
“你这孩子,快出来。”衙役疾言厉色骂道。
秦烟一把抓住衙役的手,放了一个大元宝:“是孩子的母亲,大哥你就行行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个元宝请你喝茶。”
那可是个金元宝,狱卒眼睛的都红了,为难的看了看牢房,再看了看秦烟:“秦小姐,这样坏规矩啊,如果被上头知道的话……”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哥你还怕谁知道,大哥出去守着吧,这里出不了事儿。”
“那好吧。”
一个大元宝啊,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那衙役一走,秦烟挪着步子十分不情愿的靠近了那扇牢房。
若不是这个孩子死活不肯跟着她走,非要她带他来看一眼他娘亲,她打死也不会来这种晦气脏污的地方。
“喂,这是你儿子啊,你怎么没反应啊。”
苏阳明从钻进去那刻开始就不住叫着娘亲,可是那个女囚却半分反应都没有,眼神空洞无神,只知道傻笑,看这模样,分明是疯了。
“小孩儿,你出来,她疯了,她会伤到你。”
若是苏阳明在这出了事,秦烟可是难逃干系的。
“娘,娘,我是阳明啊,娘。”
“带他走,带他走。”
那个女囚忽然发疯一样抱起苏阳明,不顾会弄伤娃子,硬塞了出来,那一刻,如果不是秦烟看到了她满目的泪光,或许真以为她疯了。
“求求你,带他走。”
她没疯,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好好,我带他走,你被这么用力,孩子的手卡住了,要折断了。”
那推搡的动作,一怔,苏阳明趁机又扑到了她怀中。
“娘,你不要我了吗?娘,你不要我了吗?”
袁师师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苏阳明,泪如雨下。
秦烟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此情此景,其实见者伤心,听苏阳明说了袁师师是被苏绣忆送进来的,苏阳明年纪还小,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秦烟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弱女子能犯什么死罪。
于是开口:“你到底为何会被判处了死刑。”
袁师师满目泪光的抬起头,看着秦烟,复又低下头不言语,只是抱着孩子哭。
“是不是那许绣忆冤枉你的,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心眼儿,你有什么冤屈告诉我,我替你申冤。”
袁师师复又抬起头:“你认识许绣忆?”
“岂止认识,她化作灰我都辨得出来。”
那语气,咬牙切齿,冷冽入骨,显见的恨意甚浓。
袁师师忽然扑过来:“我此生是无法再对付那个女人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可以让苏家天翻地覆的大秘密,你要帮我对付她,对付她,我求你,求你了。”
秦烟眸子一亮:“什么秘密?”
袁师师看着秦烟,眼底忽然起了几分狐疑:“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许绣忆派来套我话的?”
“你儿子就可以作证。”
袁师师蹲下身,看向苏阳明:“阳儿,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我偷了她的东西,她要抓我见官,在门口遇见了坏女人,坏女人要打我,她救了我,她和坏女人还吵架了,吵的很凶,她说要帮我报仇。”
苏阳明或许会对别人说谎,但是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她相信。
“好,我相信你,你过来。”
秦烟心里记着知道什么秘密可以弄垮苏家,如今也顾不得牢房脏,凑了耳朵过去。
袁师师在她耳边一番话,秦烟听的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
“你都听明白了不是?我好累,带我儿子走,求你,照顾我儿子一辈子。”
她说着抱着苏阳明跪下。
秦烟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么话,如今她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彩在闪耀,她那被安承少伤的千疮百孔的心,因为方才袁师师的那番话,渐渐开始复苏。
“承少,这次,你再也不能拒绝我。”
袁师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再度磕头,拜托她照顾苏阳明。
只听得秦烟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儿子给你报仇的。”
袁师师一怔:“姑娘……”
“呵,呵呵呵,你儿子,我会好好培养,有朝一日,会让他手刃仇人。”
“不……”袁师师紧紧的把苏阳明抱在了怀中,身子微微颤抖。
秦烟冷道:“再不给我,我走了。”
“姑娘,求你,让我儿子好好的活着,阳明,听娘的话,不好和那个人斗,娘是死有余辜,娘害死了你姐姐,娘有罪,你不要和那个人斗,知道吗?”
苏阳明却倔强的昂起头颅:“她要杀娘,我就要杀她,娘,我会替你报仇的。”
袁师师跌坐在了地上,秦烟对苏阳明招招手:“过来,我带你去报仇。”
苏阳明几步跑过去,不等袁师师抓住他的衣袂,他已经钻出了牢房,隔着木栅栏,斩钉截铁道:“孩儿一定会给娘亲报仇雪恨。”
“阳明!不要……”
最后的声音,淹没在了苏阳明和秦烟渐行渐远的背影上,袁师师后悔了,她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的,到死也该守住的,若是守住了,看着那个人继续残害苏家的人,看着苏家人受尽折磨,这才是最痛快的。
可是如今,那个人到底会拿着这个秘密去做什么?
那个人对许绣忆的恨似乎比她还深,她到底要对她的阳明做什么?
*
静坐在屋内,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许绣忆闭目不言,一边伺候的银玉小心翼翼问:“奶奶你去衙门做什么了?”
“嘘,不见奶奶心烦着,银玉你就别问了。”
四姐儿是个十分聪明机灵的人,虽然年岁比银玉笑,可是却比银玉玲珑许多。
许绣忆确实在心烦,心烦的却不是季红越狱的事情,也不是套不到袁师师的话的关系,她心烦的是秦烟。
到底什么时候来的,是跟着安承少一起来的吗?为什么安承少只字未提?
还是秦烟只是刚到的而已。
秦烟不足为惧,她知道安承少心里只她一个。
只是秦烟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只臭苍蝇一样让人心烦。
她什么时候走?该不会又去纠缠安承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