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指芊芊撩丝弦,弦音悠扬绕缠绵,高山流水轻轻淌,月幕独享美人妆。
涓涓如溪流般入耳、入心、入髓……
穆承天一双深如幽潭的黑眸,凝望着无涯黑暗的夜空,仰卧在院中一张竹榻上,静静聆听着,感受着琴音撩拨着心弦……
记得第一次听琴,是那年与师父一同前往逍遥宫赴会……一张孔雀雕花七弦琴,靛蓝耀光的十根长甲,一曲绕梁回旋的魔音,十数个男人便魂葬弦下!
那是一个冷艳的女子,眼中无限妩媚似一把把钢利的片刀,夺命于无形,杀人不染血!她就是逍遥宫宫主琴娇,一个将容貌永远半遮半掩在面纱下的女子,当她摘掉面纱时,琴音随风起,魂坠忘川畔。
今夜这音律、琴声却同样附有魔力……是谁,这样厉害?
起身走出医馆外,街道上悄然无息,而琴声是来自九天之外!
穆承天抬头的那一刹惊呆了,女子的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点醒目的红色,却看不清样子。她是个让穆承天感到奇怪的女人,对于女人,不论独啸天还是穆承天,都见得太多太多了,但这个女人却是从未遇见过的特别。
穆承天很好奇,这样一个不真实的女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古怪异常,究竟什么地方值得柳逸阳喜欢?仅仅因容貌吗?不,虽然只与柳逸阳有过两面之缘,但穆承天相信那个男人绝不是这般肤浅之辈!
一曲终了,林若雲缓缓睁开眼睛,偌大的月盘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这还是她第一次将心念无限扩大,而不是仅狭隘于小小的心轮之中,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释然超脱!
仿佛将一切掷开,还有这具身躯,心无旁骛,身若飘絮,念无所不及……
林若雲的唇角微微上扬,一抹淡淡的洒脱与无奈,与此同时,一丝清灵的余光投向了地面,身体慢慢由空中降下,指尖轻轻挑起一根琴弦,夜空中回荡起一声空灵,余音犹在,那张瑶琴却已消失了。
这还是穆承天第一次全神贯注的看着一个女人,但他还是未看清楚林若雲身下所乘何物,人已然站在屋顶上了。
“林姑娘,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林若雲目光如寒,反问道:“你又在这干什么?”
穆承天一讶,尴尬笑道:“原本已经睡了,听见有人抚琴,听了一会儿便没了睡意,所以就出来看看,不想却是林姑娘,这么晚了竟还有如此兴致?”
林若雲神色渐渐转柔,轻声道:“一时意起,不想搅扰了穆公子清梦,倒是我的不是了。”
“有幸听到姑娘出神入化的琴音,几天不睡觉也无憾!”穆承天恭敬的施了一礼,又道:“我本不懂欣赏音律,可林姑娘的琴声竟然能令我的心随之荡漾,实在奇怪得很。”
林若雲轻轻一笑,如月华般朦胧,轻声说道:“小女子冒昧询问一言,公子之志为何?”
穆承天的神色略有迟疑,还从未有人问过,也从未想过……真是讽刺,原来自己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志向,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可一切的一切却又是现实的必须!
穆承天苦笑着皱了皱眉头,“志非所愿,愿非所及,我……不过是随心做一些事罢了。林姑娘其志远大,实非在下可比,但不知姑娘之志是否真的可以达成?”
“你所知并非我所志!”林若雲淡淡的回道,又问,“穆公子上次说,独啸天并未在冰松岭城中伤害过谁,那血煞门的其他人呢?”
穆承天微怔,摇了摇头,“林姑娘发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
“都不是。”林若雲稍稍松了口气,脸色却显得有些沉重。封魔古城的事情就那样不清不楚的结束了,血煞门安静,那些正道门派也出奇的安静,他们可不像是能咽下这口气的人啊!
穆承天似乎能从林若雲的神情中读到了一些信息,但松岭附近包括冰松岭在内的一切,全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要做的只是等待。
“又没事发生,担心什么。”穆承天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一脸倦容的摆了摆手,“我要去睡了,明早还要开铺子呢。”
看着他的身影走进医馆,木门吱呀一声关闭了起来,林若雲嘴角微扬,突然觉得今晚的月色是有生以来见过最特别的。
回到客栈,祁元真正站在房门口,眼睛瞟着她走上楼来,一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才轻声说,“是不是要出事?”
“不好说。”
祁元真一笑,“你总是这样,我永远摸不准你的心思。”
“我自己也摸不准。”林若雲轻叹一声。
祁元真很想说,其实有一个人还是摸得比较准的,只是现在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