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放呆了一呆,强笑道:“师叔教训的是,小侄不该如此!”说罢强行压下皱着的浓眉,咧嘴示笑。
许若水愁容一展,眯眼笑道:“便该如此!放儿,师叔汗颜,落得此番才得已与你相识!”她见莫放惶恐抱拳,不禁洒然一笑,吃力的摆了摆手,面色转作愁容,叹道:“唉……那时我与三师哥都还小些,就连二……就连那个人都比大师兄小着二十余岁。大师兄为人洒脱不羁,虽然仗义,做的也都是劫富济贫的善事。但师父年事高了,却越来越不喜大师兄所为梁上行径。虽不至于把大师兄逐出师门,却生生把他赶走了。唉,一别近四十年,如今我甚是挂念,不知你师父近来如何了?过的……过的可还好?”
待许若水期期艾艾把话说完,莫放竟早已泣不成声,哽咽道:“师叔有所不知,三十多年前,俺师父他早已被太华派的天鹤狗道士,那个卑鄙小人坑害,万般无奈之余出了家做了和尚了!”
他见许若水一副难以置信,又道:“唉,那狗道人太也狡诈,赚俺师父去了酒楼约战,却引去了官兵缉捕俺师父。他老人家虽然使本事打退了官兵,却现了真实的面目。为了躲避各国官家的追捕,才去了东京的定力院,成了‘智奥’禅师。”说罢已是泪流满面。
许若水呆愣半响,才道:“原来如此!唉,不过二十多年前,听江湖传言说,本朝太祖皇帝得后周柴氏禅位之时,曾有一家叫‘韩通’的后周将军极力反对。且那韩姓将军见本朝太祖皇帝登基之势不可挡,已成定局。竟破釜沉舟,率领数十兵马向藏身于汴梁城中定力院的太祖家眷发动了攻势。那韩通将军武艺不凡,手下精兵亦是不赖,眼看大祸将起,危急关头幸亏得一名法号‘智奥’的大和尚大发神威,使雷霆手段击杀了韩通将军一伙儿!”
她言及此处,顿了一顿,又慈祥念道:“如今想来,那智奥大和尚有着独斗群兵的好本事,又得放儿一番说法,定是我那大师兄明马儿无疑!”许若水面转凄苦,复又一笑,道:“前些年,传闻智奥禅师往生极乐,看来大师兄真个与世长隔了!大师兄漂泊半生,只为天下黎民活的舒服,不惜干冒大险飞檐走壁,劫富济贫。虽然不得已遁入空门,但老来能得朝廷庇护,也算寿终正寝,一生圆满了!”
许若水说到这里,不禁愁容尽去,喃喃道:“大师兄,你我兄妹四十余年未见,想必……不久便要相逢了!”
她这一句喃喃自语声音模糊,众人哪里听得清楚。只那莫放还兀自抽泣,恨声道:“师叔所言有些差了,俺一直以为,定是师父他耿耿于怀天鹤狗道士之事,才郁郁而终的!哼,有朝一日,俺定叫那狗道士身败名裂,惨死于俺的拳头下!”
裴冲于此事早已知晓,听罢不禁想起自家之事,他自火堆旁站起,附和道:“不错!那狗道士确然不是什么好人,杀我全家的凶手之中,他也占了一位!”
许若水闻言不禁一怔,“哦?”了一声,疑惑道:“冲儿如何查得?”
裴冲神色黯然,当下把与师父师姐二人分离之后的遭遇说了。许若水听罢沉吟良久,才道:“如此说来,那天鹤着实该杀。放儿跟冲儿日后若有机会,定不能饶了他。咱们图腾派的人,岂能吃这种闲气!”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怪不得那左派的魔头韩橐驼会与冲儿一路而来,原来冲儿倒是与他使了这么一个约定。不过冲儿,那韩橐驼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你切不可掉以轻心。他图谋小盘龙棍中的秘密,不知有些什么阴谋,想必为祸不浅。杀害冲儿全家的主谋者一时不知,咱们可以慢慢查,切不可轻易与虎谋皮!冲儿,为师不能多加关照,你要切记……”
裴冲连连点头,却对许若水话中的“不能多加关照”未及细听。
许若水见裴冲颔首,不禁心中欣慰。肋间伤处渐渐麻木,她的神思不由愈见恍惚。目光远眺,直指东方,那些慈祥越来越淡,渐渐凄楚。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心中再次翻滚着那一句哀意绵绵的词句,那张英俊中带着成熟的国字面孔,渐渐充斥了脑海中的所有思绪。
这时许秋端来了熬好的草药,趁热喂了许若水。许若水一时安好,却引来了浓浓的睡意。只是她也怕就此睡去,不再醒来。只能强撑着精神,眷恋着世间的一切,和……那一份至死不渝、痛彻心扉的爱!和……那一个想忘,却又万难忘却的人!
莫放眼见许若水吃下药草,脸色颇为红润,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环目四顾,取来酒坛子吃了一口,发现几丈外的烂石墩上端坐着的王兮兮兀自气咻咻的,不由哂然一笑,唤道:“丫头,你且过来,老子问你几句!”
王兮兮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本姑娘千金之躯,何等尊贵。你这叫花子敢对姑奶奶自称‘老子’,嫌命长么?哼,你这厮唤我,不就是教训本姑娘恶了你那臭丫头师妹么。你若敢放肆,小心姑奶奶叫我干爹来,把你这臭叫花子凌迟处死!”
那莫放见她俏生生的一副娇嗔模样,却口出如此凶恶,只觉好生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但裴冲与许秋师姐弟两人却都对王兮兮怒目而视,裴冲恨她与师姐为敌,见她如此模样,不禁喝道:“王姑娘,好歹裴某也与你同行照料一路,你不但不念义气,却与裴某师姐为难。哼,裴某还未曾问你,你却还是如此一副蛮横模样,倒像是你王姑娘受了多大委屈一般。来来来,你且说说,为何与我等倒戈相向,与我师姐争斗!”说罢便要上前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