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熵眨眨眼，“这如何比的？”

“为何比不得？”李莫愁眸子闪着笑意，她很快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祖师婆婆心高气傲，一直要和王重阳比出个高下，一生不休。于武力强弱一道并不放心上，更何况还要跟争出胜负？”龙熵说着抬头看了眼李莫愁，沉吟下道，“虽也心气高傲，但却没有祖师婆婆那么强的求胜心。再者说，们之间，若是没有厉害，护着就是。若比厉害，那就让护着。这自然没必要比，也比不得。”龙熵倒是说得一本正经。

“唔，”李莫愁闻言很是满意，又道，“熵儿，们之间比不得，自是一种情谊。祖师婆婆和王重阳一生不休，也是一种情谊。但，们这师姐妹情谊，和祖师婆婆与王重阳之间，到底是不同的吧？”李莫愁眸子深深的望着龙熵，故意咬重“师姐妹情谊”几字，静待龙熵反应。

龙熵闻言，默默看了李莫愁一眼，“师姐妹情谊？”

“可不是！”李莫愁挑眉。

龙熵霎时变了脸色，“好一个师姐妹情谊！”龙熵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好师姐！”

李莫愁心中一哆嗦，但是却忍不住欢喜。龙熵这反应，说明她并非一无所知。李莫愁觉得，自己有点错估龙熵了。

从意识到这片花海是由龙熵亲手一点点种起来的时候开始，李莫愁就从最初的感动逐渐多了些思考。她自己的思维定势里，龙熵单纯烂漫，最是纯洁无暇。龙熵不喜这些浓郁花香，却能够因为惦念着她李莫愁喜欢，一点点种出来，这份浓烈的心思绝不是一个“师姐”可以拥有的。哪怕龙熵真的对她过度依恋，可依着龙熵万事淡漠的心性，决不至于愿意勉强自己一个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再想想龙熵能够孙婆婆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离了这活死墓，而且，要不是自己回来孙婆婆根本都不会发现，李莫愁越来越觉得，自己对龙熵的认知有误区。

很多事情，放记忆里去仔细温习的时候，会发现许多当时发现不了的东西。所谓的“事后诸葛亮”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李莫愁盯着龙熵掩不住愠色的脸庞，意味深长地笑。

龙熵心中委屈，到底年轻的姑娘没有李莫愁段数高，被李莫愁几句话撩的心中酸涩，暗想，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李莫愁竟然还跟自己说什么师姐妹情谊！龙熵自忖没有哪个师妹甘愿和师姐以那样亲密的状态相处，她听多了孙婆婆讲的故事，于这世道也有了不少理解。虽然关于男女之情的事情，孙婆婆讲的极少，大多是含糊而过，但是龙熵可以从孙婆婆连篇累牍的故事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她日日听着，思考着，又不间断会自己翻书查着，看着，少女长成时，心思也渐渐成熟起来。龙熵没有听过女子和女子不能一起的观点，也未曾受过任何相关道德观念的束缚，她自己沉思间，便觉得自己对李莫愁，也如孙婆婆故事中的男女一样，愿得一心，白首不相离。她自是不愿和除了李莫愁之外的任何相处，更何况是亲密无间。孙婆婆说的，她记心里，孙婆婆没说的，她就自己去翻阅书籍。

祖师婆婆藏书的地方，发现的多是武功秘籍，也有些女儿态的情诗。别的，倒真是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后来龙熵一个依着她师父留的地图去探索古墓时，却发现了王重阳留下的诸多书籍。王重阳藏这里的书籍就杂乱多了，有武功秘籍是不错，但别的杂七杂八的书也不少数，有医药，有经史子集，有治世智略，有兵法，有儒道释三家学说，从书籍新旧程度可看出，释家最为王重阳不待见，都是粗粗翻了一遍，就扔了角落里，蒙灰落尘。王重阳心爱的是儒道。儒家学说乃入世之说，王重阳志抗金抗元，这等学说自是不会丢弃。道家学说乃修身养性之说，更有治国方略隐字里行间，王重阳天资聪慧，自然领悟甚深。这些，龙熵都粗粗看了些。不过，最重要的是，道家除却那些经世明略外，却还有些阴阳和合之道，即为养生，偏又好研究些“房/中/术”讲究阴阳调和……其中详细自不必说。龙熵看得胃疼，只觉得手中书卷如烫手山芋，恨不得丢的远远的。却又不经意间，里面看到了“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字眼，更兼有些“磨镜”之类其中。这些是反例，为了证明这些不为俗世所容的孽缘实有悖阴阳之道。可是看龙熵眼里，却仿佛为她开启了一扇窗。

至于书中所言什么“大逆不道”、“有违天理”、“实乃乱世之妖孽”之言语，龙熵只当没看见。即使有时候真的去思考这些，也是会更多的反倒觉得，那些言论简直不可理喻。凭什么男女之间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著书立说，偏偏到了男男、女女，就要被视为违逆天伦之事？龙熵对此嗤之以鼻。

龙熵会有这些惊世骇俗的想法，到底和李莫愁脱不了干系。李莫愁自己性子冷漠，又因为是重生，所以对很多事情都不放眼里，绝少拘着自己，现代的理念让李莫愁对很多东西都以一种可宽容的心态去对待，也就不怎么对龙熵讲些束缚本性的道理，最多不过是教着龙熵别做什么损不利己的事情罢了。更何况，龙熵还有个十分厌恶全真教道士且觉得“天下男就没一个好”的师父……

龙熵绝非不谙世事。看了那些书，懂的倒多了些。只不过可惜的是，王重阳那些所谓的养生之道中，详尽的描写的尽是男女间欢好之事，对男男和女女着墨极少，仅仅是一笔带过，略作简介罢了。龙熵懂情，却不动情该如何发，更不知两个女子间该有哪种交好之道。幸而前日那泉中，龙熵得了些思考。

她都已经和李莫愁相处到这种地步了，本以为不用多说自会心领神会，哪料李莫愁今日忽提“师姐妹情谊”，龙熵心中苦涩憋闷可见一斑。见李莫愁对自己意味不明地笑，龙熵抿唇，心中委屈愈盛。小姑娘到底李莫愁面前有些孩子心性，她自己愤懑难当，却见李莫愁还能毫无异色的对自己言笑，龙熵一时心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有些话，却是龙熵决计开不了口说出来的。恼羞气怒间，竟要甩手离去。

李莫愁连忙拉住了她。

“李莫愁，是天下最恶的恶！”龙熵红着眼睛，倔强的撇过头去，心中怒气难发，只能对李莫愁恶语相加。可叹，即便是“恶语”，龙熵也说不出什么太过出格的话。

“熵儿！”李莫愁见状大为心疼，拉着龙熵的手将她拥怀中，“只道本是不懂这些的……不过为了试探……”

龙熵一顿，心中赫然一喜，随即又恼羞不已，“李莫愁！”

“好熵儿，别生气了，”李莫愁温言软语相劝，“自小也没跟说过这些东西，也是疏忽，竟从未教过感情之事，偏偏前日们又……”李莫愁言尽于此，叹气道，“只是担心顺从惯了，又年轻气盛，根本不知们那番举动到底是何意思……”

龙熵听着，又好笑又委屈。就算真的一点都不懂，自己都做得这么明显了，李莫愁竟然还会认为自己一无所知，真不知到底是自己不懂还是李莫愁不懂了！不懂也不意味着能够随便和这样亲昵吧！龙熵气闷，咬唇道，“确是从未教过。”

李莫愁叹息，“……一向不知道该怎么跟说这个……”更何况，也根本不想跟说什么男女之事……

“那，”龙熵眸子闪了闪，盯着李莫愁道，“日后，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