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萱听完潘择玉的话，眼波转动，嘴角不着痕迹的露出一丝弧度，精致绝美的脸上就像是听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猛然间笑的花枝乱颤：“夫君？你的意思是，我将来要嫁给这个像乞丐一样邋遢窝囊的人？”

话音刚落，那醉酒疯人顾长风坐在角落的身形的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谈话的二人并未发觉。

听及如此，潘择玉紧皱眉头，高大的身形踏前一步，眼中含怒，盯着谢瑾萱质问道：“难道不应该吗？顾伯伯在世的时候跟你父亲安阳侯亲定的你与长风婚事，你想反悔吗？我们怎么说也是十多年的好朋友，现在他有难，谁都可以不管，但是你不可以！”潘择玉越说越激动，眼睛凌厉的盯着前面的谢瑾萱，怒火中烧。

“你也说了，那是他在世的时候。”谢瑾萱直言说‘他’，并没有以晚辈身份称呼为顾伯伯，她毫不畏惧的看着潘择玉，针锋相对，“现在，顾家因为串通外族，意图谋反，已经被满门抄斩了，与一个叛逆的婚事还怎可作数！我没有准备把他当作逆贼交给衙门就已经算对他有情有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嫁给他吗？像他现在这样陪他沿街乞讨吗？做梦吧！潘择玉，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是不是想着保他？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趁早和他撇清关系。虽然众所周知，他已经死了，但城中认得顾长风面貌的有多少人，你应该最是清楚，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到时候你自身难保，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谢瑾萱言辞激烈，显然被潘择玉指责，心中也有了火气。

“别人不明白，你我还不明白吗？顾家会串通外族谋反吗？谢瑾萱，你竟然如此想，你太让我失望了！”潘择玉丝毫不让，言语愤愤。

这时，角落里的顾长风像是休息够了，又站起身子来，嘴里又开始嚷着：“你是顾长风，你是顾长风。”还一边傻笑着，跑了过来。

一直跑到了谢瑾萱身前，突然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想去拉谢瑾萱的玉手，口中还在傻傻的笑着：

“嘿嘿，你是顾长风~”

谢瑾萱看到顾长风满身臭味，像个乞丐一样，但却不防备他要拉自己的手，谢瑾萱一惊，心中不悦，登时火起。怎能让这个乞丐一样的人染指自己！当下怒由心生，扬起手掌“啪”的一声，扇在了顾长风的脸上。

“滚！”谢瑾萱秀眉微蹙，毫不留情，出手甚重，竟将顾长风佝偻着的身形扇了个仰面倒。看来，她倒真的将顾长风当作了一个低下的乞丐看待。

“你干什么！？”潘择玉上前将顾长风拉起，怒视着谢瑾萱，眼中似能喷出火来。

“顾准串通外族意图谋反，铁证如山。这件事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而且，这也不是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够说清的。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身份，怎么还配的上我这个国侯之女？不是我绝情，实在是世事无常，谁又能想的到，手握全城防卫兵马的顾准，竟然真的跟外族串通，意图谋反？”谢瑾萱丝毫没有将刚才的行为放在心上，竟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嫌弃顾长风脸上的污垢将自己的手指给弄脏了，“我不想再跟这个叛逆之后有任何的瓜葛了，你把东西给我，我该回去了。”

顾长风被扇了一巴掌，倒真的安静了许多，只不过还是依旧像个傻子一样，躲在潘择玉的身后，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拨弄着自己的污发。

潘择玉眼看无法说服谢瑾萱，虽气愤她的无情，但也只能长叹一声。

不管谢瑾萱是不是真的变了心，又或者有什么隐情，他觉得，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论顾谢二人曾经多少山盟海誓，都已经随着刚才的一巴掌烟消云散，再也不会回来了。顾长风变成现在这样疯疯傻傻，虽然真的需要有人陪着他，照顾他，可是这个人，不一定非得是他曾经最深爱着的谢瑾萱了。

潘择玉转头看着顾长风的颓废荒唐样子，又看了看无情冷漠的谢瑾萱，眼神微凝。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布包。轻轻拆开，露出一块刻着凤纹的环形玉佩，这玉佩青翠莹润、雕工精细，无一丝杂色，显然不是凡品。

将玉佩搁置在手心，潘择玉像是想起了陈年旧事，眼睑微阖。

“这玉佩，乃是传世至宝。是我们十六岁的时候，你从你父亲安阳候那里偷出来送给长风的。后来被你父亲发现，你宁死不愿意说自己把玉佩给了谁。还记得吗”潘择玉缓缓说道。

谢瑾萱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最终却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并不答话。

“还记得那时，你，长风，元朗，还有我，我们每天在一起游山玩水，逍遥自在，日子过得快活无比。你对长风，也是在那个时候就芳心暗许的吧。这件事后来在洛阳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顾家和你们谢侯府一直关系密切，得知此事后，侯爷也不再追究玉佩的事情，反而与顾伯伯一起为你们两个定下婚约，你们俩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在当时是人人羡艳的神仙眷侣。可是为什么？长风不过是去了河东几个月而已，为什么回来一切都变了！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潘择玉是吼出来的，外面大雪飘飞，寂静无声，这一声大吼传遍四方，响彻深夜。足以见得潘择玉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愤慨！

就连疯傻的顾长风都再次欢快起来，嘴里跟着笑着大喊：“为什么！为什么！”

谢瑾萱被吓了一大跳，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潘择玉发这么大的脾气，但终究还是平静下来。从潘择玉手中夺过那玉佩，静看了一眼，便小心收好。

“好了，我走了。”谢瑾萱扭头便走，怕潘择玉的吼声引来旁人，她自己是片刻也不想多呆了。

“对了，下个月我就要和石秀成婚了。”临出门，谢瑾萱回头说了这么一句话。既是婚事，却也没有邀请的意思，只是简单的告知。似乎想拿这件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心意已决，要跟前尘往事一刀两断。

潘择玉目送谢瑾萱出了门，手中拳头紧握，内心极为不平静。

虽然谢瑾萱已经说的很清楚，但是他内心还是多么希望还跟以前一样，几个人之间无话不谈，像是世上最好最好的朋友一样。

忽然，门又轻轻地开了。

潘择玉眼神凝然，一丝期待突然涌上心头。

进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英姿飒爽，正是之前的惜竹。

看到是惜竹，潘择玉眼中微微闪过一抹失落，随即便闭了起来。

惜竹应是一直在旁侧听，进门之后清秀的脸上写满担心，开口道：“公子！”

潘择玉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缓缓转头看着顾长风，惆怅失落，久久无言。

看着看着，潘择玉忽然心中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长风，我知道你是在装傻。”

此言一出，顾长风摇晃的身形竟略微停滞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的稍微停顿，很快就恢复过来。

潘择玉是何等人，心思机敏，眼神犀利，看到顾长风被自己使诈露出破绽，心中就已经明白。暗道：看来我所料不错，他是在装疯卖傻。

倒是惜竹的脸上写满不相信之色。

“谢瑾萱抛弃了情谊，但我潘择玉永远不会。长风，你在我面前还要装傻吗？”潘择玉看着顾长风，“走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想必你看过之后，就不会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