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苏酒儿脸上惊异之色迅速消却,又瞄了一眼那琴,才淡淡道:“若不这样又如何显得我这神音的本事?宁公子只管用,若不用,就算你输了。我可还要找三尺的麻烦。”宁羽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依她,于是笑了一笑,将手一挥。
“请。”
苏酒儿一笑,“宁公子准备了。”继而笑容稍稍敛去,却仍不失妩媚之色。
旭日普照,铁骨梧桐之下两人凝神相对,四周围一片寂然无声,竟连些本来的风舞虫鸣之声也统统不见,完全的静了下来。渐渐地,苏酒儿薄衫开始轻舞,裙带又再飘飘,状就如在凌风九霄,却不是这梧桐树下。
“女——曰——”苏酒儿嗓音轻柔,终于唱了出来,方一女字入得耳来,宁羽白蓦地便只觉四周围一暗,天地仿佛一下子都已不存在,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对面的苏酒儿来。歌声隐隐牵引本体神魂,飘飘渺渺,好似要一下子将其脱体而出一样。那一个曰字唱出,更是绕树五环,柔肠百转,听入耳来更是连手足都快给麻痹了。
深吸一口气,武破琴境自然升起,灵台刷地变得明亮,歌声不能左右自己分毫,周围天地也又回到了身边。宁羽白抬腕凝指,将琴弦拨动了起来。
“鸡——鸣——”苏酒儿神色自若继续唱起,那边琴声也响了起来,七弦一响正和在所唱曲调上,竟是那么的完美,好似这曲子本就该如此弹奏的一样。然而虽然这样,如沸水穿冰,一切安好间那清音神力却也告破,再困不住那安坐之人半分。
苏酒儿心中半惊,脸上却不露出,继续唱道:“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声音时而娇柔,时而铿锵,虽似如常之音,那暗中宏力却不知又强了多少。宁羽白只觉那歌声细微处变化纷繁,曲调却是犀利如仙剑,不住地缠卷着自己的琴境之场,意图将其拧转。然而这也都难不住他,令他吃惊的,却是那词。听了前两句,这词他倒是晓得的,那便是他幼时曾经读过的《诗经·国风》内的一首《女曰鸡鸣》。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此诗分明说的是男女爱悦之情,那么多诗不选,苏酒儿偏挑了这首,再观其如火眼色,全都似有还无地瞄向自己,宁羽白本就是血气方刚,若再是丝毫不起怀疑,那便是傻子了。惊疑之下手不自觉地一慢,再一回神却已入苏酒儿曲调之中,难脱其左右。他心头略惊,这时方才明白,大概这本就是苏酒儿设下的圈套吧?她故意选这一首,也许就是要自己心神生隙,然后才好乘虚而入!只是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却是有点晚了,自己琴音已变成以歌为主导,三两句间早已难以回转。两人比试的关键也就在这里,似两人之比当然不能仅仅以琴音是否能和得上歌声来定论,比的却是谁的神音强些,能把林曲调划入自己控制之中,压制在下。宁羽白一时不慎中了苏酒儿小小的计策,再想翻身却不容易了。识出苏酒儿竟出这样计策,宁羽白真有些哭笑不得,那样子被苏酒儿看在眼里,眼中禁不住飘过了一丝得意之色。唱到“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两句时,更是玉面飞红,目光若即若离,歌声之下大有深意起来。只可惜那歌声虽然惹人遐思,内里法力却是丝毫不减,誓要将眼前此人的琴技彻底击败。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歌声若在外人听来,还说不定有多么美好,只是宁羽白却绝不这样想。他一念澄清,再无有杂念,眼中淡淡碧色一闪而起,翩指入飞,武破境蓦地升入幻我境,全力应对起来。琴力歌声交错,梧桐树前压力骤密!数股微风蓦地生出,竟无个一定方向,乱吹起来。宁羽白慢慢一分一分地扳回,积攒着琴势,只待那势满一刻便要反戈一击,一决胜负!苏酒儿识得厉害,脸上讶然之色一闪而过,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知子之顺之????”又是半句唱过。一诗已剩不下十五字。若换了不久以前,宁羽白大概要直到最后三字才能有机会做决胜一击,不过现在,他手里持的是九天璇音琴。
“杂佩以问之????”五字一过,宁羽白琴势骤然攀升至顶,巅峰之气沛然充斥四外,那扭转乾坤的一弦就要拨出。苏酒儿神色大变,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一丝轻松。
霍地,圆融心境里一道电光闪过!数十丈外两个人影出现,自地上升起,立在了树上往这边看来,那面孔也在宁羽白的心中清晰地浮现出来。按他此时的心境里,原本普通什么人也引不起半点波澜来,然而那轻薄面纱一现,他却再没法平静下去。
“冰语?”
“轰!”手指一颤,一弦拨出。
良久,烟云散尽。
苏酒儿一脸的惊愕,以手护胸,却见她身上纱衣碎做数片,那一围淡紫抹胸也裂了好大一个口子。宁羽白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只见眼前玉人雪白两臂下竟是两团绵玉隐隐轻漾,登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