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萧兄大才,也是知音之人。我这里有一曲名迷心幻神,萧兄若是能够完整听完,便算萧兄赢了。”司徒长歌微微一笑,说完又对周边众人说道:“诸位师兄弟也是常听我这曲之人,自不用我多言。只是小师弟和顾仙子,修为尚浅,若是难以坚持,还请捂住耳朵。”此话刚一说完,便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一响,清新明快,生机勃勃,如婴儿出生。过了一会儿,便转为清冷之音,天寒地冻,孤苦无依,无计可施,心内苍凉。萧离微微一笑,这位司徒兄倒是有心之人,自己此世身世孤苦,刚一出生便遭亲弃。他这曲子,显是有备而来。
他却有所不知,司徒长歌这首迷心幻神曲,乃是他与老夫子二人联手所谱,共分七段,分别是怨身世,苦众生,求不得,悲死意,叹韶华,恨苍天,哀伤情。
世间之人不论出身多好,总会还有不平之愿。莫说常人,就是身处皇家还要感叹父母不均。这段怨身世便是由此而来,引发心中怨恨。
萧离细细听此曲,感觉哀怨莫名,愁苦难挡,也不禁眼角含酸,心中犯苦。忽然他一念惊起,怵然醒悟,忙洗心定神,抗衡这凄伤之声。
随后曲调一变,越发悲凉,人生无常之感悉数袭来,仿佛爱人生离,亲朋死别,韶华不再,凄惨待死。人生百态之悲,尽数在这曲中。
突然,他看到旁边元缺与顾秋月两人,都是眼中含泪,显是难以抵挡此音。纵使捂住耳朵,声音仍是不住传入耳内。
他清啸一声,说道:“司徒兄此曲,太过偏颇了,人生虽是无常,但也有喜有忧,怎能以偏概全。”随即拔出含光剑,以剑做琴,调引按捺之下,竟也宫商角徵俱全,成悠扬曲调,乐曲虽差司徒长歌远甚,但胜在声音欢快跳脱,使得哀苦之意大减。
此时,元缺与顾秋月两人心神也放松开来,不比方才。只是司徒长歌琴音加大,不仅哀怨凄凉,悲苦之意更胜,仿佛世间各处,人人心中尽是哭意。而苍天在上,却丝毫不理,让人心中生出无尽恨意。就在这般哀叹悲凉,苦恨交加的琴音之中,不说元缺顾秋月两人已经神志模糊,心中满是各种哀意。就连学府众多宗师之流,也都封闭耳窍,盘膝静坐。
现在仍旧无碍的就仅剩三位大宗师和萧离谢长安李运堂三人,而元缺此刻被大先生护住,祝他凝神静气,摆除哀意。而二先生对萧离笑了笑,又往往顾秋月,显然是问萧离要不要帮忙。萧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也停止了手上拨弄。
以剑做琴毕竟不如真正琴声,再加上萧离本就不通琴道,如何能抗住这宗师也要严阵以待的琴音。他看着神情越加阴狠,眼中悲苦更胜的顾秋月,忽的弹剑作歌,叮叮咚咚,几有切金短语之声,让人心神一震,他开始唱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此歌原是他前世于庄子中所得,本是楚狂接舆嘲讽劝谏孔子之歌。他在此时唱出,亦是想告知顾秋月,本是出世之人,何苦为俗世所累。
只是唱完之后,观顾秋月面色,确实毫无好转,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都被咬出血了,面上哀意已无,但是却悲苦恨意十足。他暗道:“不想这姑娘心大,欲出世有所为,实非道门宗旨。”
无奈之下,萧离接着唱到:“天何德也?天何德也?日月出焉,四时行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万物成焉,众灵长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天生万物,以养人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人无一物,以报天焉?子曰何德,子曰何德。”
歌声苍凉雄浑,一改刚才洒脱出尘,却与琴音中对苍天之恨意针锋相对。此歌一出,但见琴意一缓,顾秋月神色也有所好转。
就在此时,司徒长歌琴声大变,一改方才哀怨凄恨之调,转为彷徨无计之音。他也是观之前曲调奈何不得萧离,便转为最后一段求不得。
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但是时不时突然中断,声声传至耳中,仿佛有一物在眼前,却抓之不到,求之不得。不久,琴声愈发古怪,时断时续,几不成调。旁边之人都心神消解,在感叹这琴音之难听之时,反而修为最高的几人,三位大宗师各个表情严肃,李运堂与谢长安则一早就自闭耳窍,不再听闻。
萧离此刻只觉悲从心来,大道艰辛,千百年不见有人成功,自己虽然一心矢志不渝,但是能成吗?若是求道不成,又如之奈何,难道能够再活一世吗?就算再活一世,此世如此得天独厚都不成,下一世又能成吗?
又过不就,琴音又有悲意而出,不是为众生悲,而是悲自身。一生所求,竟然难以触摸。三位大宗师也是各自盘腿坐下,镇定心神。萧离却是已经完全进入了自身拷问,无果之下,他突然气血上涌,悲愤之极,突然,身旁含光剑一声清鸣,将萧离思绪清醒下来。他一握手中法剑,再次弹剑唱道:“堪笑我心,如顽如鄙。兀兀腾腾,任物安委。取舍既难,复何比拟。了此妙用,迥然超彼。或问所宗,此而已矣。”
此歌一完,萧离洒声大笑。琴声也兀自停了,他朝旁边一看,那弹琴之人司徒长歌也早就坐在一旁闭窍凝神,显然方才弹琴之人并不是他。至于何人弹琴,萧离也自知晓,既然对方不愿现身,显然还未到见面之机。
他看到一旁脸色苍白的顾秋月说道:“可有妨碍?”
顾秋月勉强一笑:“虽有小恙,仍可坚持。”
萧离道了一声好,便不再理会于她,此处虽然难受,但也对她大有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