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笑道:“老夫将死之残躯,动弹不得。请小湘夫人轻移莲驾。此间虽非雅处,倒也别具一格,正与姑娘品性相合。”
小湘夫人自出太乙宫,便远远跟在墨轩身后,方才在洞外窥伺许久,确信墨轩重伤已极,暗思这正是一举两得的良机,且仗着本领高强,心存戏谑之意,故先发声相吓。哪知不过三言两语的交锋之后,她反倒惊疑不定,这时听出墨轩话里的讥讽之意,不禁心头怒起,但转念想道:“墨家之术多不胜防,莫非洞里有什么古怪的机关,我若贸然闯入,岂非要着了这老不死的道。”恨恨语道:“韩紫烟中了本姑娘的烈煞掌,倒要看她能撑到几时?”
卫青也知是墨轩的对头来了,但听到“韩”字,却如着魔般想起那仙子也似的容颜,恍然似在目前。卫青呆想片刻,自嘲道:“卫青呀卫青,难道每一个姓韩的都是那位紫衣姑娘么?”
墨轩低声唤道:“孩子,到我身边来。”卫青闻言缓缓移近,只见墨轩满面寒霜,双目猩红,骇人之极,不禁大叫一声。墨轩仍是紧闭嘴唇,复以“天波传音”之法道:“你不要声张。老夫问你一句,你答一句,是即点头,不是就摇头。可听明白?”卫青领会得来,连忙点头。
墨轩暗忖道:“这孩子聪悟绝伦,筋骨清奇,从文从武,皆是大有可为。”他甚感宽慰,又觉不妥,苦思有余,方道:“眼下我有三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做。此三事皆艰险之至,有性命之虞,肯与不肯只在于你,老夫绝不为难。”
卫青不过是一知半解,但闻墨轩呼声有异,心中好是难过,也不多想,点头答应。墨轩微微一笑,心道:“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当下心意愈坚,从袖中掏出一柄尺长的玉矩,递到卫青的面前,说道:“这件东西你且收好,切莫给旁人瞧见。它日若去到东齐凌月阁,替老夫转予一位名唤凌皓之人,若无机缘,便将此物埋入观云洞中。”卫青如何晓得凌月阁、观云洞所在,但听墨轩说话如同呓语,犹生犹死,只得含泪答应。
墨轩回头斜望,满含慈爱地道:“老夫身后有一位病人,这几日亟需调养,你可愿意照料她?”这对卫青而言,本也非难事,他更不假思索,应承下来。
墨轩微阖双目,已是神缞力竭,慢慢地心头浮起流思,自叹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始终是她,轻语道:“今世休,来生会。天涯尽,不相忘。”这第三件事未说出口,面颊上反是滚落两行热泪。卫青瞧得真切,大是惊奇。陡听墨轩大喊一声“好”,声若洪钟,身形起跃,道:“好孩子,你若浑身发热,便使力推打洞口大石。”卫青不明所以,暗想这洞口何来一块大石,现下洞内清凉,自己怎会有燥热之感?只在他惊愕之间,突然头上如受箍紧锢。卫青惨叫一声,忽而锢力顿去,身子跌在地下。
霎时之间,洞口轰鸣有声,万光乍敛,黑夜骤临。卫青大惊,急忙抢到前面,却撞倒在地。卫青好生诧异,暗忖道:“难道真有石头挡着?”高声叫道:“老前辈,老前辈。”洞内徒余此声回荡,不见应答。
卫青满腹疑窦,奋力推打几次,总是无功,想道:“老前辈到哪里去了?我该怎么办呢?要是先生在这里,一定有好主意。”这时冷风从缝隙吹入洞府,夹杂着呼喝之声。卫青又惊又喜,侧耳倾听,忽闻一声娇喝,紧接着道:“盛老头,来日方长,这笔账本姑娘记下了。”卫青认得是适才喊叫的女子声音,她口中的“盛老头”必是老前辈无疑,心里欢喜,想道:“难道老前辈假死,是蒙骗外面那个女人。这下老前辈可赶跑她了。”如此一想,又高声叫道:“老前辈,老前辈!”仍是无一人答应。
卫青没了主意,急得来回踱步。过了片刻,腹中忽腾起一团邪火,浑身陡生一股子力气,似无穷尽。卫青又惊又喜,想道:“老前辈是活神仙哩!”他强忍燥热,使出全副力气,向前一推,这一下竟把巨石推出十来丈远。卫青不敢置信,低头看了看手掌,心想:“我是不是也练成绝世神功啦!”这一瞧,却瞥见地上独留一卷大氅。卫青俯身捡起,诧异道:“这不是老前辈的衣服么?他、他到哪里去了?”茫然四望,四面巨石层叠,杳无人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