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几声脆壳破裂的声响,山蜘蛛的背壳从上方扯出了一道口子,而后皲纹向四周蔓延,一个缩小的毛球将它的眼珠子重新从外壳内掏了出来,只是眼前这只蜕壳的山蜘蛛更加凶悍毒辣,抬起了它的前颚毒腺喷射出死绿色的粘液。
“该死。”琰先生正坐下来,手指飞快的弹奏,一股一股的音波像空气炮弹的速度将毒液反推回去。
“这是先生教过的《聂政刺韩王曲》。”石头在颠簸的张小飞肩上说道。
曲声从大序起始,音阶飞快犹如独立万军于前,满腔热血随着军阵步伐而不断升腾,孤桀傲立却一往无前,让他们四个小子甚至有了调头回去重新一战的勇气。
山蜘蛛眼瞅着毒液被逼回,而且对方来势汹汹,音波音刃又层出不穷,开始打算逃离了。它先连番后跳,躲在刚蜕下的蜘蛛壳后,见到蜘蛛壳瞬间便被音波炸开,又是一口毒液喷射,以求能够抵挡一阵。
刘洛看它畏惧,对着女子说道:“师父,莫要让这厮走了。不然它还要害人。”
琰先生瞥了一眼刘洛,琼鼻皱了一皱,曲风转为乱声。曲风一转,音攻也不再相同。乱声一起,困兽犹斗,幻象便从一往无前的对立,变成了刀光剑影地决斗。四周都是兵刃,到处都是攻击。山蜘蛛只能从正面抵御变为招架四周呼啸而来地致命。
张小飞来到安全位置,把石头往地上一摔,目不转睛地赞叹道:“先生真的好厉害,俺从来也不知道那样的东西也能拿来这么使。”
石头揉着屁股跳到张小飞身旁骂道:“死猪头,你干嘛把我摔地上。我早说了,我学‘乐’就是为了这么一天的,喊你来上课你也不来,说什么我们都是猪肘子,摸琴还不如摸刀。”
张小飞愤懑道:“你还敢说!你上‘乐’课从来都是睡觉的,你说听先生弹琴比在自己家炕上睡还快。”
不理那边吵闹的两个小伙伴,刘洛和木头站在另一头的安全位置静静看着。木头的眼神汇聚在琰先生的音波攻击上,对这样华美的攻击充满了求知欲。而刘洛则聚精会神的看着弹琴的女子。他知道,他能够顺利进入太素学堂,便是这位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做出的功劳。甚至他现在能够比别人更快的使出道法,也是靠师父的课下讲解才能进步飞速。
“师父。”不同于其他孩子唤作的先生,此刻的师父在刘洛眼中,留下的是永远难以磨灭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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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战局已经进入了压倒性的节奏,四处跳着逃窜的山蜘蛛身上伤痕累累。绒毛被削了一地,周身还有黄色的脓液从躯壳之中流出。而女子则是正坐在树枝上,头也没抬,心与神皆融入曲中,对着山蜘蛛发起最后的猛攻。
山蜘蛛在丢了两只腿后,终究再也挡不住曲子的攻击,趴在草木树林旁奄奄一息。八只单眼也黯淡下来,等待最后的审判。
最后的三记音刃不约而同的朝着山蜘蛛的头胸腹三个联结点的脆弱要害而去,却不料,这个时刻,跳出了两个人来。
“嗯?!”琰先生抬起头来,皱起的眉头可以看出她的愠怒。
“仙子请手下留情。”两个人物分一左一右的从夜幕中走了出来。左方为首的人物方正黄脸,须发鬓角乌黑亮丽整整齐齐,着黑袍,手持一黑色令牌,令牌上书白色“法”字,白字黑底带有流光溢彩,必是一件法宝。
右方的人物位于他身后半步,怀抱一柄黑皮剑鞘的秦式长剑。狐狸眼睛总是眯成条缝,八字胡子一抖一抖,右边腰襟下同样挂着一黑色令牌,只不过“法”字为蓝色,隐在黑夜里不容易被看出。
琰先生细长的手指点了点琴弦,却未发出一点声响。沉吟半刻后问道:“刑名宫?”
“正是,在下“法家”剧非修,这位是管点影。我等二人奉刑名宫之命,在此托管这“山蜘蛛”,望仙子高抬贵手,莫要取了它的性命。”
“我素来听闻‘刑名宫’为皇室暗府,因此少在世间走动,所以才被人冠以“三宗”中末尾之名。现在看来,刑名宫位列二门三宗之下,是屈尊了。”琰先生冷笑道。
管点影眼神一斜,似乎意有所指。
“你们要我们放了这蜘蛛怪,但是你们不知道这只蜘蛛怪吃了好多人吗?法家不是一向讲求‘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吗?为什么你们不拿这畜生来偿命。”刘洛对着法家二人喊道。
剧非修阖下眼皮,似乎做着心理斗争。半响后,睁眼说道:“小兄弟说的有理,但师命不可违。也罢,我将山蜘蛛的毒牙取下,也算是我的一点歉意吧。”
“师兄。”管点影走上前,似乎要拦住他:“莫要忘了我们的目的。”
“话虽如此,山蜘蛛还是在我两眼下害了性命。若是不取下它的毒牙,我也于心有愧,你且站在一边吧。”
剧非修掏出一块手掌大的不规则铁片,驱动着它绕着山蜘蛛的毒牙飞了两圈。白色的毒牙就这样被轻松的割了下来。
管点影恨恨地注视着刘洛和琰先生,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在脑海之中。
“事已至此,师弟,我们走罢。”黑色的法家令牌一眨眼就将巨大的山蜘蛛纳入其中,其中玄妙令四个小子赞叹不已。
随着法家二人隐匿在黑夜之中,北风重新回到了这片山林。只有地上的毒牙和毒液留下的融化痕迹,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