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克漠然地望着他,也不说话。
得西是卡落国人,而莫克却是奈落国人,众所周知,卡落人对奈落人总有着几分敌对,所以他们虽然都同在一个凤凰佣兵团,但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不好。
事实上在整个大陆上,有很多的国家都对奈落国保持着一种异样的态度,而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复杂,一言难尽,而莫克也是在离开自己的母国以后,才知道原来在外面,大陆上的很多国家,都对自己的母国有着一种奇怪的敌对情绪,和一种蔑视情绪。
而在以前,这些事情,是自己在奈落国内的时候,从小到大所不知道和不了解的。
进入凤凰佣兵团以后,自己又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和代价,才最后在佣兵团里面站住了脚。
然而随着半年前佣兵团长的一次判断失误,而错误地卷入了这场种族冲突和种族战争里面,最后,终于导致了整个佣兵团的覆灭。
于是,莫克便发现,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一场虚幻的毫无意义的破碎泡影。
战争面前很公平,围城半年粮绝后就更加的公平,一切卑贱的,高贵的,强壮的,虚弱的,友好的,憎恶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克罗城成为一座死城后,毫无了意义。
“……莫克,把我带走……我知道你能做得到……”得西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地企求。
死亡,已经不再令人恐惧,克罗城,有着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惧的存在。
这是一座人性已经黑暗和狰狞到了极点的绝望死城。
莫克漠然地盯着他,没有说话,他是卡落人,而自己是奈落人…………
心底深处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无论如何,他就要死了……
“…………西尔,把我们的人都叫进来吧……”许久之后,莫克终于回头朝西尔道。
西尔望了眼莫克,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十几个人跟在西尔身后走了进来。
然后分出几个人把墙角的得西抬了起来,就这样一群人朝伤兵营外面走去。
一点也不意外地,门口有人拦住了去路。
对方也是一群人,人数和莫克这边差不多,也是十几个人,为首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满脸狰狞,是个络腮胡子。
多说什么毫无意义,交涉更加毫无意义,莫克漠然而又狰狞地抽出弯刀,他身后的十几人跟着他同样抽出武器。
十几把武器冰冷地指向前方。
所有的一切,最后,不外乎如此而已。
生或者死,对或者错,生存或者毁灭,从来只在刀与血的范围之内。
门口为首的面目狰狞的络腮胡子脸色阴沉,他心里不得不些许忌惮,对方这群人的实力和自己相差无几,在这个圈子里同样是出了名的凶悍,手持双刀的莫克同样凶名在外,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克罗城的这个特殊圈子里能坚持活到现在的人,包括自己和对方,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血腥暴虐和仇恨。
他真正唯一在乎的,只是伤兵营里面还能给自己剩下几个伤兵,看到远处角落里的那几个蜷缩着的身影,络腮胡子朝身后慢慢地挥一下手,这群人终于从门口缓缓散了开来。
…………
一群人抬着得西出了营门,转身朝荒野处默默走去,穿过了路边空旷的只剩下石墙的房屋,穿过了干净的连蟑螂老鼠也没有的阴暗角落,穿过了光秃秃连树皮都已剥净的树林。
在明媚的阳光下,得西被抬到了一座偏僻的小山头后,轻轻放在了地上。
这儿曾经是克罗城里面一名贵族的后院,但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就是在这儿了么,莫克……”被放在了地上的得西轻声道,“……帮我一下,莫克,我想最后让我的头望着西面……”得西看起来好象微笑的样子。
莫克上前扶起他来,帮他转了下身子,让他脸朝西方坐在地上。
得西的手勉强在胸前划了一个图案,“……饶恕我,我的安卡拉……”缓缓闭上了眼睛,金色的阳光下他的脸上充满了圣洁和满足。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莫克抽出弯刀,走到他的身后,扶住得西的头,把弯刀刀刃搁在他喉前,轻轻划了过去。
血液喷溅出几尺外,得西脸朝下,身子慢慢扑倒在挖好的坑中。
是的,他一直都很安详,走的也很安详,莫克面无表情。
坟堆和十字架都不能有,最好看上去就是和周围一样的一块简单平地,在不久的将来,这儿很快就会长满鲜花和野草,美丽的蝴蝶在上面翩跹飞舞,而没有人知道,有人就长眠在这块鲜花和草丛的地下。
我尽我能力所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得西其实应该也算是幸运的吧,至少他有自己帮助,得以安静地静静地长眠。
那么我自己呢?自己以后有机会和得西一样的幸运么?不由地看了看周围自己的同伴,大约,应该,想来到时候也有这样的幸运吧!
活着,是一种炼狱,死了,却仍然是炼狱。
那无边的天际啊,到底何处,才是我心灵安详的归宿!
我活着,我诅咒这座炼狱的城市。
我死去,我仍然诅咒这座炼狱的城市。
莫克默默地望着蔚蓝的天空,天空真的很蓝,很蓝,白云丝丝飘过,景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