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冰凉,血冰凉,雨冰凉。
只是。
风吹过!
有风吹过!
在这漆黑的夜晚,在这大雨滂沱的夜晚,有风吹过。
因为这一阵风,石天来活了下来。
石天来嗅到风的味道,却看不到风的主人。她似乎来了,又似乎根本就没有来过。渊龙爆退在十丈之外,爆怒喝道:“石天来,你当真无耻得很,想不到你还藏了一个帮手!出来吧!不要鬼鬼祟祟的!”
渊龙的声音在圣魔殿缭绕,却没有人走出来。石天来可以确定刚才出手救她的那个人一定是景娴,石天来多么希望景娴可以走出来见他一面,可是,石天来还是失望了,黑暗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人。
徘徊在石天来心头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景娴为何会在这里,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为何来了又不肯露面。”石天来没有答案。
渊龙杀死石天来的唯一机会已经随风而逝,他已经没有把握可以杀死石天来,他的心开始发凉,这种心里发凉的感觉,他的一生中只有两次,第一次是面对登峰造极的邪道仙,而这一次却是面对与他同样年轻的石天来。但是,渊龙很清楚,石天来必须死!不管用什么办法!
渊龙的笑容有些凝固,他似乎在极力掩盖自己心中的想法。石天来紧紧盯着渊龙,却始终没有出手。因为景娴的突然出现,让石天来同样心中澎湃。
石天来忌讳圣魔殿的怨气,极力控制自己的仇恨,他心中已经了然,渊龙该死,因为不能再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渊龙的手下。
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杀人,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救人!只要明白这一点,石天来便不再受圣魔殿的怨气困扰。
石天来的冰剑已然凝聚在手中,他的杀气在冰剑的锋利处燃烧。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剑会刺向哪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年纪轻轻便已经破入大乘期的少年高手接下来会以何种方式去了结一个凶残杀手的生命。
但渊龙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杀气,迷漫在空气中的杀气,比自己的意志要强大得多。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令人窒息的杀气无休止的慢慢的撕开心灵的防线。
在那一刻,渊龙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毫无道理,笑得丧心病狂。
石天来自然不知道渊龙为何笑得出来,他的剑缓缓递了出去,春风佛面般的温柔,让人说不出的温暖。渊龙却见识过这一招,他丝毫不敢大意,奋力飞开了出去。
只是无论渊龙如何在空中腾挪倒转,石天来的剑依然罩得严严实实,一点点逼近着他。渊龙不敢停顿,急飞如鹰。两人一前一后飞出百里,穿过厚厚的云层,突然又一路向上,穿出乌云尽头,却见突然的曙光普照下来,照得两人睁不开眼。
拨云见日,黎明已至,这场耗了一个夜晚的战斗很快会划上句号。但渊龙不会放弃,放弃从来就不是他的选项。这个从小历经千般苦万般难的年轻人,从不相信自己会有死去的那一天。既便渊龙已经知道,天底下还有一个与自己一样的天才少年,但是他不甘心,他不服。
就在石天来的剑气劈开乌云,吞没渊龙的时候,渊龙突然抱成一团,狂怒的吼叫后,突然整个身体暴涨开来。他突然变得比原来高大了数倍,他的骨头吱吱的作响,他的脸狰狞的扭曲着。
石天来剑芒所至,渊龙血流如柱,石天来同样被震开,麻木的坠落!坠落!两人都是毫无知觉的坠落!坠落,惊起了森林中沉睡的鸟群,他们扑腾着翅膀慌不择路的飞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渊龙在惊乍中醒来,他大口的呼吸,冷汗直流。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死,他竟然还活着!像每一次大战之后,每一次都是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别人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他要站起来,不管多么的困难,他都必须站起拉,他要去结束石天来的性命。渊龙只知道,石天来绝不能留,天底下决不能有能够阻挡他的人。
可是,渊龙看见了一双脚,当他抬起头的,他却僵住了,一股冷意从脚底直通到颅顶。渊龙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与自己一样伤痕累累的人,这个人正毫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尽管他毫无表情,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装着犹豫。
渊龙不知道石天来为何这样看着自己,他为何不走过来杀了自己?现在石天来若想杀他,就像他杀死别人一样,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杀人,渊龙从来就没有犹豫过,可是,他的敌人却很犹豫。
只听石天来缓缓说道:“告诉我,你身上那块石头是怎么来的?”
石头!
渊龙的身上赫然也有一块石头!
渊龙身上的石头与石天来身上的石头形状颜色赫然一般无二,毫无差别!
这是机缘?
这是巧合?
这是造化?
这是弄人?
石天来苦苦追寻了一生的问题,现在就在眼前!他的出生来历,现在只需要渊龙的回答,就可以迎刃而解!
石天来头皮在发麻,他极力的忍着,可是心底那压抑着的无数个问题,像一群数以万计蚂蚁一样在撕咬着他的心底防线,催促着石天来去做他此刻绝不愿去做的猜测:“渊龙为何有这样的石头?难道渊龙是我的兄弟?难道我也是魔教教主渊宏飞的儿子?难道我也是魔教中人?”
此刻,渊龙也看见了石天来胸前的石头,与他的石头一模一样的石头。
他整个人怔住了,像被瞬间冰封了。他的瞳孔收缩着,收缩着,表情凝固着,凝固着。
他开始绝望,他已然绝望。
他突然不知怎么的就哭了,他的哭声就像被遗弃的婴儿般凄凉,他的表情就像失去了一切般痛楚。在这一刻,他不是渊龙,他只是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人。
他突然又笑了,只是笑声中满是凄楚,血红的眼泪在脸颊上流淌。
他突然像是老了百年千岁,已入风烛残年。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脚步却是不稳,又再次跌倒。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挣扎,他终于站起来,疯疯癫癫的哭着笑着,失魂落魄的没入森林深处。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石天来的脑中挥之不去,吹之不散!
石天来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已经刺破了自己的手心,血一滴一滴滴了下来。可是,石天来浑然不知。
雨潇潇下了一天一夜,石天来依旧呆立在那里,可是渊龙早已经不知去向。一个人若是用了一天一夜在雨中站着思考同一件事情,大概不是白痴,便是傻子。
可是,石天来不是白痴,更不是傻子,只是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思考,有些事情,他要提前做好去接受的准备。石天来最后想到的一句话是:“一个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却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什么狗屁道理,大地宽广,来去随我,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石天来突然笑了笑,因为他发觉得自己想到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师父苏文东说的,而第二句话应该是玉风池说的才对。
现在,石天来知道,他应该去找一个人,一个他本就该找的人——渊凤!渊龙已经疯了,但他还有个妹妹。
当石天来迈开步伐的时候,暖风渐渐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天来对着空空的森林说道:“娴儿,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愿意见我的!”
可是,景娴真的来了吗?她为何来了又偏偏不现身见一见石天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