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颜、雷不为甚至于风行烈这些人无一不想将他食肉寝皮,不过有人将心思挂在脸上,有人藏在心底的区别而已。
走廊上只剩下叶白一人,手中的卵石咕噜噜滚了一地。
白展颜无故而来的怨气让叶白也有一丝不满,他撇撇嘴,一脸无所谓地说:“要不是你个老头逼我学,我才懒得天天对石头发呆!”
下午。
小北摸着空瘪瘪的小肚子从厅里面走出来,这小鬼身上跟装了一个投币口一样。丢两块梨花酥进去,她就开启吃货模式,整日捧着食盒一副蠢萌蠢萌的柔音萝莉。一旦嘴边没东西,她立刻变回凶残腹黑的心机萝莉。
小北现在手中没有梨花酥,拍拍手掌说:“姐夫,我饿。”
叶白甩给她一张银票:“随便买。”
小北嫌弃地说:“能用钱打发的女人都不是聪明女人。”
叶白下颌骨都快掉下来了:“哇,小北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北插着手,坐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姐夫,不是跟你开玩笑!我饿!”
叶白说:“老头没给你做饭?”
小北指着前门的方向:“未过晌午他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一点消息都没有。。”
叶白心说我与荒河不共戴天,尚且没这么激烈的反应;这固执老头发起倔果然不可理喻!叶白说:“我去五芳斋买两颗肉粽?”
小北指着厨房说:“我现在就要吃!”
民宿的主人外出多日,厨房却预留下不少食材,叶白的眼睛掠过水缸忽而知道晚饭的着落。水缸一米多高,直径半米多,不时有气泡从底部浮上,偶尔还有卷起一小片水花。
叶白将木瓢沉入凉凉的水中,兜兜转转捞出一条肥壮的鲫鱼。
叶白皱着眉头:“鲫鱼多刺,肉老,不好吃。”
倒覆木瓢,又把那条鱼放回,沉下木瓢再捞了一遍,还是那条蠢笨的鲫鱼。叶白一脸嫌弃,鲫鱼无辜的闭不上的眼睛隐约动了动:“怪我咯?”
反复几次,四五尾不同种类的鱼,始终只有这条抑郁严重求死心切的鲫鱼跳进水瓢里。叶白置气地又准备把它丢进去。小北一把抱住叶白的大腿瘪嘴嚎哭:“姐夫,小北真得差一点点点点就要饿死了。”
文火,煎锅,葱蒜,油。
叶白在袖子上擦了擦三尺余长的斩夜,漆黑阴冷的断刀冒出深深的寒气。小北双手抵着肚子连抱怨的力气都快耗没了,远远地大翻白眼,料定等姐夫这货玩够自己肯定该饿死了。
斩夜虽是仙器,对下庖厨这种最具烟火气的事情却也不亦乐乎。切口细而长,锋利的刀锋轻轻一挑,成串的内脏从中间漏了出来,皮肉再合上时严丝合缝,柔软的腹部如白玉般的赶紧无暇。
薄薄的鳞片贴在薄薄的油层上,随着一阵滋滋响声,浓郁的香味四溢。
叶白站在两步开外,凶猛嗜血的斩夜乖乖地成了一杆炒勺,轻轻推搡鲫鱼在油上滑动、翻转。翻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一寸皮肉只在烧热的油上一带而过,连鱼唇、头骨、尾尖儿都不曾错过。
叶白不懂烹饪,否则也不会不剥鳞片,他只是不喜焦糊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求死的鱼如同回光返照,快速而有节律的在油上舞动,直至鱼皮泛起深浅均匀的暗黄色,连坚硬的头骨都是酥酥脆脆。手与斩夜,鱼与人,无形间像被串在一处的珠帘,浑然一体。叶白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自己已如入定般专注,那种神情仿佛眼前不是一顿简单果腹的晚餐,而是一场生死鏖战。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都已过去,天色渐渐黯淡。
小北许是饿晕了,靠在柴火堆上不知不觉眯了一觉,再醒来时叶白居然还在煎鱼。她摩拳擦掌像小老虎一样往叶白扑去,一只枯瘦的手却突然从她悄无声一地冒出,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小北呜呜了两声,继而竟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歪嘴老头抱着小北,跪在地上,一直等到了深夜。
鱼在煎锅上跳完这一生中最后一段舞蹈时,叶白似乎又看见了那条瀑布。白练飞流之上,有一个人负着手俯视崖下渺小的叶白。他的身旁有一只大水牛,四足如泰山须弥稳稳站在湍急的水流中。
他等叶白,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