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站了起来,他开口道:“王爷!李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啊!当初您就不该仁慈,在太后将皇帝接进宫之时就应该杀了他的!反正只是先皇养在外面的孩子,是不是正统都还不一定,您就是太在意后世的看法了。”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您就是太放不下身段,太好面子了。
林束和齐孟元低头沉默着,御千寻蹙着眉头思忖了良久,终是向目光转向他们。
“林大人与齐大人认为呢?”
齐孟元拱手道:“王爷,下官认为不妥。若是像平阳侯所说,王爷在一开始就斩杀了陛下,那即便是后人诟病,也大会有人猜疑陛下不是先皇的亲生子,可如今形势大变,再加上皇后亲下江南之举收获众多民心,此时动手实在不合时宜。再说王爷并非穷途末路,眼下朝局大多还是掌握在王爷的手中,哪怕是军队方面,王爷也丝毫不落于皇帝,甚至可以说是更甚于陛下,在这般情况下,无论是起兵谋反还是逼宫退位都不是上上之策。”
御千寻手中急速转着扳指,他手中有七星阁和云门,再加上平阳侯与兵部的军队,造个反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看向齐孟元,语气有些急促:“那依齐大人之见,什么才是上上之策?”
“这……”齐孟元嗫嚅了一番。
林束站起身,双手作揖:“王爷,此时自然是敌不动我不动,对于陛下来说,他尚处于劣势,要着急的人本来就应该是他,王爷实在无需现在就开始劳心焦思,欲速则不达,既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便只能缓缓图之,急功近利反而会露了马脚。”
齐孟元附和:“林大人所言有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王爷前几次的行动虽然没有将王爷暴露出来,可实质上无论哪次行动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且最后一次还将丞相……”齐孟元顿了顿,眼见御千寻脸色愈发不好,他转而言道,“眼下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啊。”
御千寻闭了闭眼睛。
万籁俱寂。
半晌后,他摆了摆手:“都回去吧,本王心中有数了。”
在御千寻说完这句话后,李猛的唇角勾起,笑容中的讽刺意味及其浓重。他知道,这个王爷再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了,那么,他又何必再与他为伍?
五日后,付清游于南门斩首示众。
五日后,丞相府中太医进宫面圣告之,丞相已彻底疯癫。
五日后,丘无垠归来,小袋传来消息,人已经安排好了。
小袋蹲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伸手摘了一片月季,鲜艳的花汁染红了她的指甲,她抬起手,瞳孔略微涣散,鲜艳的红色,像血一般……
“小袋,你说,为什么那么多该死的人都好好地活着,而我们白家,明明兢兢业业,一心只愿国泰民安,就是这样的白家,却要遭到灭门之灾……”她的眼睛里一片透白,看不出有丝毫难过,片刻后,她的唇角微微弯起,“既然好人得不到好报,那我就做最坏的人,让那些没我坏的人,都下地狱去吧……”
小袋的眼睛睁得很大,它不会说话,只能用自己的爪子抚了抚她的头发,这样的非月,让它很陌生,也让它很心疼。
付清游死后的第六天,皇后娘娘向皇帝请旨,次日要去京郊外燕山上的普渡寺为兄长祈福,皇帝应允。
连下了几日的阴雨,湿冷的空气让白非月浑身不爽,她身着一身素服,发髻上点缀着几朵白菊,白雾之中,她恍若与整个山间融为一体,她就站在楼阶上,双手将长裙微微拾起。秋其撑着伞,虽然雨已经停了,可山间林丛茂密,还是有雨滴从树叶上时不时落下来。
台阶湿滑,白非月好几次都险些要滑倒,可她一言不发,一定要坚持自己走完全程。她的眸光悠远,一片水雾下,是浓烈到令人心伤落泪的霜露之悲。
毕春因为要扶着白非月,是以离她最是接近——她的皇后娘娘,虽然面无表情,可那股如丧考妣的悲伤浓郁得竟连她都有点想要哭的冲动。毕春吸了吸鼻子,她还以为主子原来真的那么恨大少爷呢,想来主子也是身不由己。
秋其瞥了毕春一眼,对她摇了摇头。主子心里本就难过,你就别瞎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