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杂役少年
2016-03-18 作者: 清声雏凤
第一章 杂役少年
杂役少年
七月初七,七夕。
传说每一年的这一天,牛郎和织女才会从天河的两岸,走上鹊桥相会,以解相思之苦。人间的年轻女子往往会向七姐献祭,祈求自己能够心灵手巧,与心目中的郎君相遇,获得美满姻缘。
而此时洪安城到处张灯结彩,街上游人如织,好不热闹,呈现出一派祥和安定的气象。
洪安城西接沂水,东临离江,北有巫山,南为不周原,中有一湖名为望天,本该是个依山傍水,气候宜人的鱼米之乡,但近百年来却多遭涝旱之灾,百姓苦不堪言,迫不得已而背井离乡,几乎沦为一个死城。
直至二十多年前,这一悲况才大为改善,洪安城渐渐恢复到往昔风调雨顺,安顺繁荣的日子,百姓们安居乐业,纷纷称道这是城内松鹤观玄妙真人的功德。
在城里的一座高门大户里,有个高大壮实的少年正挥汗如雨地劈着木柴,身上的破旧衣衫打着补丁,现在已然湿透。
只见亮锃锃的斧头一落,一块大腿粗的木头瞬间分开两半,散落到地上。
少年喘了口气,擦掉额上的汗水,看了旁边堆作小山高的木柴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少年名叫云生,是这个乔家大宅里的杂役,砍柴挑水浇花等苦力活是他的日常工作。
“嘻嘻。”
忽然,一个清脆甜美的嗓音从院外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云生头也不抬,便知道这是主人家乔礼的孙女,名唤乔雪萝的顽皮人儿。
果不其然,很快,一名衣饰华美,样貌娇俏的少女便带着微笑,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看见云生后就掩着嘴,憋着笑,悄悄地躲在云生背后,忽然大声喊道:“小云子!”
云生丝毫不为所动,身不移,话不说,只把乔雪萝当做透明一般。
见没有惊吓到云生,乔雪萝稍稍有些失望,但一转脸,便又笑嘻嘻地一掌拍在云生的脊背上,只听得清脆响亮“啪”的一声,喊道:“小云子!你在劈柴啊?”
云生常干粗活,身强体壮,乔雪萝这一掌虽说打得响亮,却也毫不在意,默默站在原地,似乎也成了一块木头。
乔雪萝又去扯云生的衣衫,一边说:“怎么不理我,你是我的跟班书童,可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去告诉爷爷,让他打你。”
云生听了身子一震,猛地转过身子,而乔雪萝还未还得及松手,只“嘶”的一声,云生的衣衫下摆便断裂了,衣衫又旧又破,常浸汗迹,这么一拉扯,不裂才怪。
这衣服可是何伯刚补好不久的,就算云生素来逆来顺受,也愈发恼怒了,本欲发火,却见乔雪萝睁着大眼睛,一副无辜弱小的样子,只能没好气地说:“你有爷爷疼爱自然好,我这低贱下人哪敢不听从,不过你还是走开一点,要是斧子碰到了你,我十条命也赔不起!”
乔雪萝鼓着小嘴,手指交叉在胸前,一脸委屈的样子,说:“昨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会扭伤了腿,刚好爷爷就发现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衣服我赔你一件,比你这件好看多了。”
原来昨天云生和乔雪萝一起玩着游戏,嬉闹间乔雪萝扭伤了腿,恰巧乔礼经过,一顿发火后,不由分说便将云生揍打了一顿——其实这算是平常事了,乔礼不喜乔雪萝和云生在一起,而乔雪萝总来招惹云生,云生亦是无可奈何,大大小小的打骂总是躲不了,幸好身子骨还过得去,不然准被打得卧床不起。
“不必了。”云生冷冷说道,举起斧头狠狠地将地上一块大腿粗木头劈成了两半,由于力气太大,就连细小的木屑也四处飞溅。
乔雪萝吓了一惊,连忙躲开,撇嘴生气说:“哼,算什么嘛,我腿一好就过来看你,你倒不领情。虽说你经常被打,但爷爷那里我也多次求情,以前你不都很快就好了,不疼的吗?我还向你道歉,现在你再这样子……我,我不理你了!”
乔雪萝说得没错,云生和她的确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云生今年十八,只比乔雪萝大了两岁。
云生依然不说话,却不是在怪责乔雪萝,只是想到自己只能做个低三下四的杂役,被人随意辱骂责打,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怨愤不平,以前可没有这种想法,难道是年久日深,自己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还是因为何伯他们说过的话?
云生摇了摇头,继续扬起手中的斧头,将木头斩断——也想要将自己头脑里的杂乱思绪斩断,整理好。
过了好一会,乔雪萝见云生还是自顾自地劈着柴,凶着脸要说些什么,却又生气得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哼”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嘭!”
知道乔雪萝终于要离开了,云生轻轻呼了口气,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乔雪萝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生估计她只是装样子,毕竟在以前,她也像这样闹了不少次,但每次都不过是在吓唬捉弄人。
但过了好一会儿,乔雪萝依然没有一点声息。
云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丢下斧子,走了过去,冷冷说道:“别装了,起来吧。”
但是乔雪萝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云生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软下语气来,乞求道:“大小姐,我错了,行不?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说。”
但乔雪萝还是一动不动。
云生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连忙蹲了下来,翻过乔雪萝的身子,见她脸色苍白,竟然没有一点血色,而且四肢发冷,脉搏微弱如浮丝。
云生掐了掐她的人中,依然不省人事。
到了现在,人命关天,柴房院子平常很少有人来,云生也顾不得心里的埋怨了,抱起乔雪萝就往前院跑去。
来到前院,下人们听说乔雪萝这个大小姐出事了,都献殷勤地过来帮忙照料,不但立马告知了乔礼,还烧好热水请大夫来。
一阵忙活,云生见没了自己的事,便又来到柴房,他知道,要是今天不把这些木柴劈好,不管怎样,明天乔礼又会给自己准备另一大堆柴,劈也劈不完。
过了大约有一个时辰,见着木柴堆终于见底了,云生累得大喘一口气,直起身子伸了伸腰,揉揉还在胀痛的脊背,却见进来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壮,名叫宝三,另一个身材瘦瘦的,样子丑陋,名叫二子,都是宅子里的护院。
云生对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好印象,见他们来了就随便问句:“大小姐现在如何?不知两位大哥到来,可有什么事?”
二子背着手,呵呵笑道:“大小姐还好,姚大夫来看过了,开了剂药,熬好喝了下去,正在闺房里休息。”
云生听了脸上虽没显露什么表情,心里却放下了块石头:“刚才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像是死人一样,她身子一直好好的,今天不知怎么就这样呢——不过现在既然没事,那就赖不上我了,休要借口责罚我。”
宝三紧绷着脸说:“虽然大小姐是没事了,但老爷说,大小姐是在你这里出事的,你可逃不了干系!”
这会云生可又是想错了,原来乔礼这个大老爷还是没要放过他,要想整他根本不用找什么理由和借口!
云生摆手无奈说道:“小姐无缘无故地摔倒在地,之前我可是碰都没碰她一下。”
二子一抖眼色,忽然从背后来了两个高大的护院,一抓住云生的手臂便往后掰,云生自然不会束手就缚,双手一震便挣脱了,却不想这不过是声东击西,只见宝三右腿一抬,便往云生的心窝踹了过去,云生登时仰面倒地,接着那两个护院迅速压了上来。到了这时候,就算云生有三头六臂又有什么用呢?
二子从背后伸出一根麻绳,和宝三一起将云生的双手绑得严严实实,才微微笑道:“早知你有股蛮力,不多几个人还真抓不了你,还是绑住了好。”
“你们要干什么?”云生嘶声道。
“不过是来驯驯老虎罢了。”
声音低沉而微弱,云生抬头望去,知道是乔家的主人乔礼来了。
乔礼五十出头,虽是一身光鲜的衣服,披玉挂坠,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后面还跟七八个护院,但身子有些痀偻,一看似乎威风八面,却隐隐有些滑稽。
二子在后面一脚踢在云生的膝盖窝上,大声骂道:“小杂种,见到老爷还不跪下!”
云生咬着牙,身子纹丝不动。
见踹不动云生,二子只好干笑着迎上乔礼,屈膝弯腰地说:“老爷大吉,小人们幸不辱命,抓住了他。”
却不想乔礼眼里凶光一现,粗厚的手掌便往二子的脸上狠狠扇了过去,听得“啪”的一声,二子顿时嘴角流血,脸颊上五根红色指印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