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认得我?”黑影说。
人影摇了摇头,脸上肌肉毫无变化,相比而言,她似乎更像是黑暗。
“哦?”黑影一时沉默不语,“也许我该叫你乔雪萝。”
这人影自然便是乔雪萝。
谁也不会想到乔雪萝还会留在乔宅里,陈元岱不知道,云生也没有想到。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不,这是你的安排,一切都在按你的计划进行着。”黑影缓缓说。
乔雪萝的神色顿时有了变化,双眼转动,渗出了泪水,惊愕地瞧着自己的双手,厉呼道:“我怎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这不会我自己的选择!不会的,我不会亲手杀了我的爷爷!是你,是你!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你,前几天你又来了,虽然看不见你,但我知道是你!”
黑影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来,一面镜子模样的物品凭空出现,浮掠在半空,随着黑影咒语的吟咏,一道巨大的紫色法阵将整个乔宅覆盖,如同枷锁一般将之束缚住。
乔府里的尸体不过是被搬走了,血迹还未清除干净,在紫色法阵的驱引下,缕缕飘烟从干枯的血迹里缓缓溢出,纷纷聚集在乔雪萝的周围。
乔雪萝一看之下,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往,情绪越发的激动,脸上筋脉浮现,牙根紧咬而嘴角流血,整个人黑气萦绕,如同一只发怒的凶魔,声音凄厉:“爷爷……你如何能够……我,我要杀了你!”
只见绿光一闪,乔雪萝腰间一物如黑暗中的一盏灯,环绕在乔雪萝身边的一缕飘烟冲天而上,突破紫色法阵,最终消失不见。
其它飘烟也一拥而上,似乎也想要挣脱法阵的禁锢
“这是?”黑影有所疑虑,“这玉石怎么会在你身上……好,如此更妙!”
黑影笑了。
“但是祭魂之法需动用数十个凡人的魂魄,如此天时地利,切不能让梦晗的计划毁于一旦!”
黑影袍袖鼓荡,滚滚黑气从中溢出,如同锁链一般将绿光扼断,紫色法阵伸出条条光柱,四散的飘烟无所遁形,悉数被缠住,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将整个乔宅团团包住。
不久后飘烟渐散,法阵汇聚于乔雪萝脚下,如同大树盘根而汲取养分。
乔雪萝双眼渐渐变得空洞,深邃如枯井,脸上条纹若隐若现。
“你可还认得我,梦晗?”黑影竟莫名有点激动。
“自然,你是镜吾。”乔雪萝一字一字地说着,语气冷得像冰。
黑影原来是有名字的。
“我……你应该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黑影镜吾说。
“自然。”
“……但你才刚塑身,力量不过和普通的凡人修行者相近,切记……”
“担心我,还不如你自己,你这幻影在人间并不能维持太久。”
“好吧,我回去静候你的消息。”镜吾说罢,看了乔雪萝几眼,才袍袖一振,化作黑气,融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月光清凉如水,泼洒在乔雪萝的身上,只见她秀发长披,肤色细腻,身材妩媚而动人,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身黑衣,更显冷艳,莲步轻移,眨眼间消失不见。
…………
……
“雪萝!”
云生身子僵住了,出声喊道。
那黑影低垂着头,忽然手上一亮,腰间闪出了一个符咒之类的光亮,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云生没想到她还会这么诡异的逃跑招数,一时措手不及,竟未能阻止。
天上的孤月又躲进了乌云里,光亮褪去,大地仅剩无尽的黑暗。
云生默默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心里疑虑重重。
孤月归隐,黑云盘旋,秋夜的凉风静静穿过树林,卷起一地枯黄的落叶,“沙沙”作响,在这个幽静的野外久久回荡着。
云生缓缓看了地上凌乱的脚印一眼,想起方才那个黑影,却是不太愿意相信就是乔雪萝,那个弱质纤纤却霸道好胜的闺中大小姐。
“现在,只能从黑衣人,还有松鹤观那里得到答案了。”
云生默默想着,随即转身离开了树林,快步往西夕村赶,毕竟他还不知道这是不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诡计。
很快地,他便回到了村子,周围并无怪异的声响,也无光亮,看来这一晚上并无妖物前来袭击,云生也暗暗呼了一口气。
谷婶的屋里已经点燃了灯火,云生快步走了进去,见谷平善正躺在床上,腹部的伤口已经用布条包扎好,呼吸平稳,看来并无大恙。而陈元岱则坐在窗边,警惕地望着外面,只有谷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却是在默默发呆。
听见声响,见是云生从外面回来,陈元岱起身问道:“那人是谁?”
云生摇了摇头,说:“那人身形诡异,没看清楚她的面貌,我不敢深追,又怕村子会遭到妖物伏击,这才匆匆赶回去。谷伯伤势可还好?”
陈元岱看了躺在床上的谷平善一眼,说:“刚才我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曾经醒了过来,心情大为激动,几乎要晕厥过去,我好不容易才将劝服睡了过去。他的伤口并不很深,只是流了许多血,休养几日就可逐渐恢复。”
谷平善的脸色苍白,底下的草席也有被抓的痕迹,但此时呼吸平稳,神态安详,云生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放到了角落处的谷婶身上。
谷婶一动不动地坐在小板凳上,双眼干枯无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云生微微一惊,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在圆月底下向着无火柴堆朝拜的百姓,谷婶此时此刻就像那般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和心绪变化。
“谷婶她是?”云生担忧地问了句。
陈元岱说道:“她是一时受了惊吓,才会这样失了神,我已让她服下安神之药,大概是还没发挥药效。只是……我听她方才喃喃自语,好像就是她亲手伤了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