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行鼻头一酸,抱着莫福,失声痛哭。莫福轻轻拍打着莫天行的后背,就这样,两个唯一幸存的人在漫漫长夜里,坐在莫家老宅,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
青阳镇,离落霞镇只有数十里的路程,马快的话,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莫福驾着马车,莫天行坐在马车里,目光穿过车窗,看着一片残渣瓦砾的落霞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打在车内的坐垫上。落霞镇祖祖辈辈栖居地地方,就这样孤独的离开了。心里的痛让他忘记去想怎样应对外界广阔的世面,马蹄声中,马车渐渐远去,直到山林彻底掩盖落霞峰。
哒哒的马蹄声在青阳镇路口响起,不是是谁小声喊了一句“那不是落霞镇上的莫福吗?没想到那般大的天灾,他竟然安然无恙,真是福大命大啊。”街口十多家商铺的伙计和商旅闻言,纷纷转头看向街口驶来的马车。青阳镇街面没有落霞镇大,镇上的人口也没落霞镇多。平日里,青阳镇与落霞镇唇齿相依,关系和睦,无论是经商还是婚嫁,多有往来。青阳镇内不少居民都和落霞镇上的人沾亲带故,尽管落霞镇遭了天灾,倒也没人说三道四,排斥莫福。车内,莫天行听着马车外青阳镇上的人议论纷纷,心里自是百感交集。不过他的心里仍是暖暖的,莫亮生一生行善,即便是青阳镇,也有不少人受其恩惠,议论中多有惋惜。莫天行始终没有露面,那个黑袍人的强大令他刻骨难忘,他不确定黑袍人一旦知晓他还活着,会不会因此给青阳镇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马车绝尘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莫天行隔着马车的窗帘,侧眼看去,只见朱门碧瓦,门前坐落着两座石狮子,门房两侧站着两名仆从,大门上横着长约六尺的黑匾,黑匾上刻着“秦府”二字,一看便知这个秦府在青阳镇上定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莫天行暗自寻思,似乎曾经听爹爹说过,他与青阳镇上的秦昭阳是八拜之交,在生意上也是合作伙伴,想必这个秦府便是那素未谋面的秦叔叔吧。
正暗自揣测时,大门开了,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伯迎了出来,与莫福交谈一番。在老伯的带领下,莫福驾着马车沿着秦府的围墙绕到后门,马车从后门进入秦府。马车一进后门,老伯便吩咐下人关上门,独自在前领着马车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老伯看了看四周,方才对着马车弯身一拜道:“小的是秦府管家秦林,奉老爷之命,特此恭候莫少爷莅临秦家。”
莫福坐在车头,转过身,拉开车帘,道:“少爷,秦老爷是老爷的结拜义弟,自从落霞镇遭遇天灾,少爷下落不明,秦老爷对少爷的安危甚是关心。今日少爷到秦府一事,只有秦老爷和管家秦林大哥知晓,少爷无需忧心。”
话声落处,莫天行从车内探出身来,跳下马车,抬手扶起秦林道:“秦伯伯无须多礼。”
秦林一听,对莫天行顿起好感,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莫少爷请叫老朽秦林即可。”
“哈哈,贤侄,秦叔叔总算把你盼来了。”突然厅内传来笑声,听声音便知来人十分豪放。待近身一看,只见说话之人国字脸,丰神俊朗,双目炯炯有神,行走间颇具龙虎之势,全然没有半点儿商人模样,反倒像个绿林侠客。
莫天行微微一怔,心中尚未确定来人身份。突觉耳畔生风,修行铁剑术的警觉心让他侧身避过,下意识的抬手和来人对了一掌。虽说莫天行修行铁剑术时日尚短,但是铁剑术乃是世间顶尖道法,已为他打下坚实的基础。再加上地底石窟诡异莫测的异变,体内真气已成,即便遇上凡尘武林宗师,也有取胜之力。尽管他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倒也稍稍收了些劲道。
双掌对接,莫天行身子丝毫未动,来人却“哎呦”一声,止不住退后之势,仰身跌倒,摔了个狗啃泥,弄了个灰头土脸。
不远处,莫福看清来人长相,还没来得及出声,二人已上手。待交手过后,他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家少爷不知不觉间已有这般本事,惊的是摔得灰头土脸的人正是秦府家主秦昭阳。他急忙上前,拉住莫天行的手,道:“少爷,他正是老爷的结拜义弟,赶紧跟你秦叔叔道歉。”
莫天行一听,暗呼不妙,连忙扶起倒地的秦昭阳,道:“小侄不知是秦叔叔,还望秦叔叔海涵。”
秦昭阳站起身,弹掉身上的泥土,爽朗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月前曾听大哥说到贤侄拜得名师习武,恰逢你秦叔叔生来好武,也曾学得三招半式,一时技痒,便想考校一下贤侄的武功。这一试倒好,反倒是我这个叔叔武功不济。哈哈,不错,不错。”两人有说有笑,走进内院,院里早已备好酒食,秦林带着莫福到前厅休息,只留下秦昭阳和莫天行二人饮酒论剑。在秦府盘桓数日,秦昭阳见莫天行执意出外寻道,倒也不好劝阻,便吩咐秦林准备好上路的用度。为了不引人耳目,只有莫福一人送行,趁着夜色,离开了青阳镇。
明月当空,偶有归巢的老鸦啼叫,莫福站在路口,不断的摇着宽大的手掌,看着莫天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过天府山外的官道上,忍不住老泪纵横,口中喃喃的道:“少爷,你可要回来呀,阿福会一直等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