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背影

2016-04-05 作者： 清棠

第十二章 背影

天色渐晚，村子被晚霞镀上了一层光辉，美轮美奂。

三座青山相互环抱，包裹着赵家村，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护壁障。

村子里，一处寻常屋檐下，中年男子满脸胡渣，指着院子里头损坏的牛车，分外严厉地训斥一名男孩，男孩擦拭去眼角的泪水，抿着嘴唇，饶是目光中充满了委屈，却硬是不开口解释。

事实上，牛车是被隔壁村小栓子弄坏的，跟他没有关系。

男孩盯着脚下，石地板裂缝中生长出的一株杂草，倔强地没有说话。

在院子的另一头，容貌普通的中年妇人看似严厉，可眸子中早已被浓浓的疼惜所替代，几次都忍不住想给男孩说情。

农村长大的孩子从来不会记仇，到了饭点，男孩坐在饭桌前，坐在父母中间，笑着与父母诉说白天放牛时候发生的趣事，中年男子不时笑着调侃，妇人则是忙不迭往男孩饭碗里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画面定格了时间。

白御目光凝滞，怔怔望着古井中，金色井水呈现出的画面，看着那一家子脸上的笑容，下意识想要跟着笑，却又全然笑不出来。

“这就是……家？”白御自嘲一笑，感受着从未有过温暖，眼眶感动之下泛红，滑落一滴泪水。

泪水落入井中，金色井水微微荡漾，发生了变化。

画面改变，白御在井水中，看见了长大的放牛娃，看见了逐渐衰老的父母，当那位严厉的老父亲病死在床榻上时，放牛娃哭的歇斯底里，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袖，大哭无声，而始终作为旁观者的白御，不由自主颤动了心弦。

就在同时，白御的身后，那些身披斗篷的黑色身影，似乎不约而同微微松了口气。

“幸亏此子前世平凡，消耗不掉多少仙力。”有人低声喃喃，说话时，还不忘往后偷看一眼，仿若生怕某个存在不满。

观三生井可见前世轮回，但对于三生井仙力的消耗多少，则是要看观井者前世的情缘深浅。

白御的前世，只是一个村野放牛娃，无太多羁绊，亦无太多执着。

所以一直到放牛娃逐渐老去，与当年老父亲一样病死在床榻上，身侧围绕着子女，但脸上依然能看出灿烂的笑容。

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只道是平凡至极，可对于白御而言，却是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因为这辈子的他……从未感受过亲情。

也正是这种沉浸，令白御完全没有发现到，识海上空，那枚神秘的剔透玉珠，突然泛动出一阵奇异的光泽，只一刹那，转瞬即逝。

就在这道光泽出现的同时，玄妙的三生井中，也骤然发生了异变。

白御并未在井中看见任何画面，但他此刻清楚见到，井内金色的井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眨眼功夫，便能依稀看见井底！

而就在白御尚未发出惊叹，他的脑海中，陡然又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画面十分模糊，仿佛就连三生井，都无法完全将其完整勾勒出。

透过扭曲的视线，白御依稀看见了一座宫殿，并非矗立在大地之上，而是……云海之巅！

宫殿的四周是磅礴的云雾，远处还隐约有着更多的宫殿建筑，浩瀚无穷！

紧接着，白御的脑子莫名一颤，略微产生了眩晕之感，恢复过来之时，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宫殿前，那座奢华台阶的下方。

抬头看去，只见在台阶最高的地方，正站着一道背影。

看模样，似乎是一名妇人，雍容大气，华贵无比。

不知为何，当这道背影进入白御视线的刹那，他浑身的骨血，仿若倒流，瞳孔下意识瞪到最大，不敢放过任何一丝有关于妇人的画面。

白御突然感到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悲怆，那是一种想要嚎啕大哭，却又不得不抿着嘴唇倔强不哭的极度悲伤。

而台阶最高处的那道背影，则隐约有些颤抖，就好像是……明明很想转过身来看一眼，却毅然不转身，宁愿煎熬地忍受，也不愿再经历一次……分别？

没错，正是分别！

白御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背影，可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做不出任何举动。

就在这时，一道雄浑而凄厉的嘶吼，陡然间，万分清晰地在白御脑海中响起。

“不能忘！”

“死都不能忘！”

白御浑身一震，内心深处莫名就滋生出一股子戾气，宛若血海深仇一般，是一种杀人的冲动！

声音落下的同时，画面愈发模糊，很快，便分裂成了无数个碎片，在白御的脑海中消失。

睁开眼睛，白御依然还是站在三生井前，四周昏暗无比，就连仅剩的井水金光都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失神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