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如一堆烂肉般趴在云上,好久没有动静。
“不肯说?”我摇头,“那就不怪我了。”
我又使灵力缠住他余下的躯体。
山神痉挛着:“帝……君,我……”
我手指一动,一线生机弹入山神额头。那股白色丝线隐没在他血肉中后,被捏碎的双腿开始复原,躯干两侧被扯随的手臂伤口中骨头生长,包之以肌肉、筋脉,血液慢慢流通。
一时间山神又恢复到四肢俱全的样子。
他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
“我能令你生,亦能令你生不如死。”我淡淡道,扶桑没利用好的威胁手段,我来用。
山神死里逃生,表情怔忪。好在他到底是镇守一方的神灵,不至于被一时的痛苦摄住。
山神爬起来向我端正行跪拜大礼:“帝君。”
“到底是谁?”我逼问山神。
他跪在云端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臣万死……臣当时并未认出帝君。臣不知道牧野剑那般厉害,那魔头……”
“混账东西!”我怒道,“事已至此,不好好交代,居然还想撒谎!”
我一挥手,山神被罡风吹出去数里,皮肤皴裂成片状,从他体表崩落。山神的痛呼声被我压在他喉咙里,他面目扭曲,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接着我手指收拢,山神又被逆向推回我面前,血淋淋一个人形,一寸皮肤都没有了。
云层被染得几乎近于血红和紫色之间。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
我故技重施,先扯掉他的双臂,再一寸寸捏碎他全身骨头。夜幕降临,银河贯彻,山神的血看起来都成了黑色。
山神拼命想要说话,但我不再给他机会。
尊敬从来源于恐惧。
我一边捏,一边观察,山神除了因痛苦而引起的挣扎和恐慌,并没有其他表示。等我捏碎了山神最后一寸骨头,他浑身骨肉支离破碎混在一起,若不是眼球还能转动,当真是一团肉而已了。
“你觉得结束了?”
闻言,山神连接眼球的几束肌肉剧烈抖动。
“这只是开胃小菜,大餐还没有上呢。”我微笑。
灿烂星光洒遍人间,漂浮在空中的秦川死气沉沉。
我两指一并,弹了一个黑色的光球过去。
山神被光球淹没,消失在原地。
“扶桑被囚禁折磨了七千五百三十九年,你也陪陪他,痛个七千五百三十九年吧。”
光球内时光以成千上万倍于人间的速度飞逝,山神在光球中一遍遍被复生又被捏碎全身骨头,挖心掏肝,周而复始。
这手段还是我当初在人间看到祭神礼时学来的。
我甩了甩手,站在云端感受晚风习习。
空气中都是腐尸臭味,我拔起了秦川,连带着将四年前的尸山血海也翻动了。
有些尸体已经烂得能看见白骨,另有一些被啃食得七零八落。
在我动摇地表的时候,食腐妖魔已经望风而逃。如今方圆千里,只剩我与这百万人尸相对。
我心脏所在的位置一阵抽疼,愧疚、自责、后悔、怜悯等如潮水袭来,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情绪。那是扶桑的。
悲天悯人,先天神的特征。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自言自语道:“不做神了,别想了。”
星辰璀璨,毫不因为眼前丑恶残酷而改色。
我以灵流冲刷秦川,洗去它遍布的血污,弥漫的死气。用灵力将每一具死尸都裹住,然后化解,超度尸体中残留的人魄。
百万人魂在牧野剑中,已经与剑融为一体。魄还滞留在他们死去的地方,因为没有神灵垂怜,被禁锢在自己腐烂的尸体中。和椿杪当初一样。
我仰头看一道道人魄脱离束缚化为微弱的光芒离开秦川,百万光芒划过天际如流星,即使再微弱,也照亮了曾经晦暗无尽的山脉、曾经浮尸塞川的河流。
我用极强的灵力引导他们往北方去,用透明结界逐个包裹每一道光芒,维持他们微弱的生机,直到地府。
晚风轻柔地抚着我的面颊,带起我的头发打个旋,长风与和我灵力一起徐徐托举那些破碎微弱的光,送他们去归途。
前尘散尽,魂兮归来。
等我将山神从光球中释放,他正好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但神情呆滞,恐惧与痛苦折磨得他周身颓败。
他见到我,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惊恐地尖叫起来。
我嫌他吵,封住了他的声音。
山神颤抖得越发厉害,他虽然四肢健全,却连站起来逃走都做不到。
“是谁?”我轻声问。
山神张大嘴,涕泗横流,糊成一团。
我解了他喉咙中的封印。
山神急切地发出沙哑模糊的嗓音,似乎已经忘了如何说话。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预兆……启……封闭秦川,引进魔气,督促杀……杀死帝君……”
我问:“是有人给了你所谓’启示’,引导你封闭秦川,引入魔气诱导丹殊入魔,同时影响当时交战双方的决策,让他们转而杀我?”
山神挣扎着向我爬来,口中呜呜,面容明明与之前一样,看起来却苍老不堪。
我任由他抓住我的袍角,拼命想向我靠近。
“……天……天……”山神拼尽全力仰头,想说得快一点,但又被自己的舌头阻隔。
“天?”我蹲下去看他,“是天要扶桑帝君死?”
山神“啊啊”大叫,眼中、耳中、鼻中、口中迸射脓水血污。我侧头闪避,山神的身体却突然爆炸,血肉炸成碎片、泡沫,飞溅到远处。
我来不及反应,被血污迎头溅了一身。
天快亮了。
确认山神已经完全炸成极细的肉末之后,我缓缓站起来。
具体如何,山神说不出口。但他吐露的消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能在我面前杀人,让我甚至来不及阻止。
我抬头看,东方开始鱼肚白。
“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