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16-06-22 作者： 尤猫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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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远点！”

员外府的门童向来是眼带丈尺，说话时免不了对那些叫花子们吆五喝六，何况今夜张公子要于府中宴请科考官员，门童心里更免不了对这些下下等人厌恶至极，伤了员外府的脸面事小，因此耽误了自家公子的前程，连带他们这帮奴才也没有风光日子，那就不好了。

骂完，那门童还觉得不够解恨，眼前这叫花子双腿残废，身下铺半个破草席子上还带了些烧灼的痕迹，想来是乱葬岗上下葬的尸身下边尚未燃尽时捡回来的，带了不知多少晦气，想到这心底一阵莫名火起，顺手抄带着大门闩照着面门就是一拍，那乞丐躲避不及，手臂抬起来的力道又不足，只觉脑袋嗡的一长鸣，半天耳朵里都呜呜作响，身子也是飞了出去两尺，再睁开眼忽觉天昏地暗，四周墙壁、人流转换不停，半晌才停止下来，脖子上一凉，耳朵里竟渗出血来。

那门童也是心里一惊，心道这下不好，手里没有个准头儿，想是打的重了，世道人心不古，万一摊上了泼皮耍赖的，员外府门口就地一躺就不走了，他这浑身是伤的这模样，总归是自己动手打人理亏，闹大了好生麻烦。今夜公子宴请怕是要毁在自己手上了。

意外中的意外，这乞丐自路过员外府到方才被打丐竟是一声未吭，连个惯性的叫疼也是没有，兀自缓了缓神，也没去捡刚刚身下那破席子，以手为脚，顺着道旁爬着向城门外了。

此时正值仲夏夜，都城永安的归鹤酒楼小二照例用小车推出来两大桶收剩的饭食，往城外走去。永安乃钟鸣鼎盛之地。乱世中连乞丐也分了三六九等，手足完好的只是好吃懒做的那些流氓，自是早就途中将啃食不大的半个鸡腿，烧糊的鱼、肉，都捡净了去。

到了城外的土地庙旁，早就蹲守了大批老小乞丐，还未等到推车停下，就饿狼扑食的争先把推车围了个满满当当，左一碗右一碗的往外筛着汤油，不一会两大桶残羹冷炙就下了半桶去，乞丐里小孩子伸进桶里的半个身子还将将够到饭汤，露出还没脏透的小胳膊，如同莲池里尚未长好的嫩藕。

那店小二每天见惯了如斯的乞丐们，狼吞虎咽的享用食粮内心都要止不住的作呕一番，最开始这些泔水桶是送去郊外喂猪的，后来连年都要打仗，残兵游勇多了起来，永安城是距离边疆最近的大都城，穷乡僻壤的壮丁也自然都往此地聚集，可繁华如永安，没有点才气，哪里是好生活的，这两年乞丐们空前多，而且有越聚越多的态势。酒楼老板发了善心，人都沦落至此，何苦将那汤食送去了牲畜口里。

可苦了他，每日看着这些欲呕的场景结束，还得将泔水桶连带推车推回酒楼，晚上这顿饭总归是吃不下了。

此时，除了乞丐们的饕餮声，身后面听见匍匐的声音，转身下了一大跳，一个衣着褴褛的人，在地上攀爬着，隐约可见两条后腿拖拉着，怕是骨头早就断了，一条手肘半支撑着身体，另一只胳膊向前爬行，慢慢拖拉着剩下的身子往前走，头发蓬乱，左耳边一滩鲜红血迹还未干，顺着脸颊还在不断淌血。

那人好容易爬到了眼前，好像到了目的地，想是。。。也是来扒拉泔水吃的？小二心里一阵嘀咕，这腿，他怕是爬不上推车吧？要是爬上来了下不去，怎么办。。。难不成我还得推着一个大活人回去。

掌柜的还不骂死我。

那些乞丐们吃的差不多，也开始瞧着这个瘫子，只见他寻了土地庙旁一棵树，倚着闭目，再无别的动作。

“这人还没死”

“没病没灾的，哪那么容易死”

“我是说这么多天竟然没饿死”

“……”

众乞丐仿佛想起了什么

“你们谁见到过他吃饭”

“……”

“城里的地痞是分了街的，吃食咱们都要不得，他要得？”

“瞧他这样子，今儿个怕是挨了打”

“挨打也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