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事与愿违
2016-05-02 作者: 李小铁
第十章 事与愿违
三人翌日未及朝露便离了这小县城,感到谷永所说的藏身处,只见里头散乱的摆着各种器物,碎木铁渣遍地,几近无立足之地,唯有三具傀儡还算齐整。
关毅扫开杂物,摸了摸那具的铁甲傀儡,只觉触感冰冷,铁寒随指尖往臂上窜,及至心肺不止,心中颇为惊讶,称赞道:“好厉害的铁甲傀儡,这要是挨上一拳,我起码一息动弹不得。”
谷永笑笑,只将这当玩笑话,自己这精制的百辟傀儡连门中长老也不及,力可劈山,就是那精研武学的东阙城里,能有几个真仙能挡住这傀儡一拳?不过毕竟是同伴,也不好落下关毅颜面,只跟在江荷儿后头,不着痕迹的嗅其发香,自有仪态,笑问道:“师妹,不知有何见解?”
不说其他,只见见了三具傀儡,江荷儿已然心悦诚服,检查了三具傀儡,道:“师兄法力高强,竟然在短短时日内凝了一具百辟傀儡,换做是我,非得三年不可。”
谷永心中十分得意,面上露了喜色,却是顾忌师妹心中地位,强忍笑声,和熙道:“师妹过奖了,若非师妹未修我机巧门功法,不然以师妹的资质,可会比我这师兄强上许多。”
江荷儿连道“过奖”,心中有些思想。关毅见了这局傀儡,心中稍稍有了底气,又试了试边上两具傀儡,虽不如那百辟铁甲傀儡,不过也比江荷儿所制弄得木甲傀儡强上许多,能挡得住自己几拳。关毅心中盘算,若这城里守卫,与那南阳城仿佛,相信这三具傀儡,加上现在的自己,定能将人救出来,只是又听土地说了有一只经历了战火的军队看护,只怕不是那临海的冗兵,就是救了人,也怕轻易脱不得身。
想到此处,关毅扯了正恭维江荷儿说话的谷永,问道:“谷兄,不知救了机巧门的三位长老,我等该如何撤退?”
谷永恼关毅打断了自己与江荷儿说话,心中厌烦,摆手道:“昨日我不是说了么?只要救出三位长老,将傀儡交予三位,那些兵卒,也只是土鸡瓦狗罢了,哪能拦得住我们?韩兄,我知道你是好心,只不过,你却是不知我这些傀儡在长老手中的厉害,才有此问,我告诉你,若是我三位师叔随便一位控制着这具百辟铁甲傀儡,便是天仙也能斗上一斗,不必多心。”
关毅不欲与这师兄争吵,往日当小二时,也常常受气,朝江荷儿摇摇头,表示对此不以为意。待谷永卖弄完了,又问道:“只是不知三位长老被穿了肩胛骨,有没有法力操控傀儡?”
谷永喉头一噎,涨红了脸,咳嗽几声,闷闷道:“韩兄,你怎的知道三位长老被穿了肩胛骨?莫是臆想吧。荷儿师妹,你可不能如此...”
关毅嗤笑几声,心中颇有恨意,眼中已然有了鄙夷,只是受人之托,还得忠人之事,叹了口气,道:“这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儿,还需的怎么多说?如我这般练体的修士还好,穿了肩胛骨不过是没了法力,肉身尚在,还能大战;只是如你这等炼气士,没了法力,肉身不显,如何能逃出刀山火海?纵使你的三位师叔修为高深,不过,初解了透骨钉、肉中刺,片刻之间,也恢复不了几分法力,不如再准备些补气丸益气丹之类的东西,以防万一。”
谷永喃昵不语,神色间虽有不服,可也认同关毅所说,心中一动,指使道:“既然韩兄如此多谋,不如上街去买些用品回来,如何?”
关毅听了,霎时火冒三丈,只想将眼前这人刺于戟下,自己帮他救人,怎的就似欠了他一般?正要喝骂,却被江荷儿牵了手,道:“一个人难免疏失,我便随韩兄一同去买些东西。师兄,还请你多做几具堪用的铁甲傀儡,当作遮掩,保全万无一失。”
谷永大声应了,只是两只眼珠死死盯着关毅,手上暗掐法诀,准备动手,又见二人出门,江荷儿面有笑容,不觉间心中委屈万分,直想自己动手将关毅生撕了,待两人走远了,捏碎了藏在袖里,准备送给江荷儿的小玩意,待得心意稍安,这才吐了口浊气,捡起地上的机关杂物,想着江荷儿的面容,咧嘴笑了笑,开始拼凑傀儡。
两人走在县城里最繁华的街上,江荷儿紧紧的牵着关毅的手,这边瞧一瞧,那边看一看,好似忘了要做什么,关毅恨谷永无礼,也乐得如此,买了一支铜凤发髻钗于江荷儿发髻上,惹得江荷儿红着双颊,捧着脸不敢瞧人,如此模样,使得两端店家连与关毅说江荷儿好看,有福气。关毅笑着受了,对各个店家笑应几声,连连拱手相谢,被江荷儿羞得拉走了。
江荷儿拉着关毅走了许久,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哪还在乎关毅买了什么东西?回过神时,只见关毅收了一柄解腕尖刀,藏于怀中,江荷儿面色一白,惊道:“你,你不是已经有了一柄方天画戟了么?怎的还买一柄凡铁?难不成...你要用这物件杀我那师兄?”
关毅理好衣裳,笑道:“那柄方天画戟虽是熊谷主对我的心意,只是我从未练过这个东西,晚上去...难免有疏失,若不得已弃了兵器,我还能有趁手的物件。荷儿,我与你说啊,不是我吹,我这种刀玩的啊,那叫一个好,已经牛肉,我能切成整整齐齐一百片,绝不唬人,杀鸡也是一刀下去放干了血,那叫一个厉害。”
江荷儿乃是大家小姐,却是听不下去这些事儿,摆了摆关毅的手臂,道:“不说这个了,渗人的紧。关毅,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今晚你得活着回来,我...我等着你娶我呢。”
关毅失笑,脚步一缓,江荷儿只觉得关毅整个人不住喘息,好似十分不安,往他脸上瞧去,整张脸已经白的发灰,豆粒大的汗珠如雨般滴下,好似中了寒魄蛊一般。
江荷儿赶紧找了个地儿扶关毅坐下,问道:“怎么了,韩毅,你没事吧?可别吓我。”
关毅好容易才扭过脸来,抖唇道:“没...没事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儿?我,我身体好的很...呐。”
江荷儿不信,赶紧摸了关毅身上各个要害,实在无甚异常,才放下心,问道:“那你怎么成这样了?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呢。”
关毅缓了气息,连呼几口大气,脸上好看了些,这才柔声问道:“那...在你眼里,我平常是怎么样的?”
江荷儿拉起衣角,蹲在关毅身边,挠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关毅,“嗯”可半响,才说道:“平常嘛...六分胆气,三分流气,一分意气,说起来也是个良人呐,喔,对了,平日里你总喜欢藏着掖着,可我知道,你总想出个大风头,这次闯上了救我那三个便宜师叔,可把你美着了,是不是。”
关毅愣愣啊这嘴,不知自己心思怎的被江荷儿全猜透了,一时说不得话,江荷儿见了关毅如此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偏过头去,道:“其实我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喜欢找些这种让我们弱女子看起来得不偿失的事儿做,就是...就是...你们就是真做了泼天的大事儿,你的家人又该如何?”
见关毅要说话,又道:“我知道,你想说得了名声,得了利益,到时候家人过的也好许多,可是,你忘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句老话了?不说他人,就说我,我江家,不过十年,由盛转衰而不自知,还想着卖女儿找一条活路,一点也没想着自己的行事作为,不说瞧贬了那些商家,还想着让几分利就抵住别人让五成的利润,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关毅,你要成英雄,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可是,我...我希望你能为我想一想,我,我不想还未嫁你就成了寡妇,韩...关毅,我,我怕的紧呢...”
江荷儿嘤嘤而泣,哭的关毅心如针扎,赶紧将荷儿搂入怀里。这种感觉比起内腑剧痛,被赶出家门,又不一样,此时只觉就是自己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能叫怀里的良人再哭下去。关毅赶紧安慰拍着姑娘的肩,说了好些软话,却无半点用处,只得说道:“你以为我是怕死?我不怕...也许我怕,可是我怕我比我母亲,还有现在的你先死...我不想见到你们伤心难过,荷儿,我的好荷儿,不哭了,好不好?我刚刚那般,是...是...”
说道此处,关毅却是说不下去了,江荷儿停了泪水,偷偷张开手指,斜着眼,撅着嘴,问道:“是什么?不说我还哭给你看。”
关毅扯了里衫给江荷儿擦了眼泪,苦笑道:“我才想起来你可是临海大富之家的长女,什么好的贵的没见过?只怕...只怕你嫁了我,过平淡日子,怕...怕你不习惯。”
江荷儿听了,破涕为笑,略有恼气,一头撞在关毅胸口,倒把自己脑袋撞得生疼,江荷儿咬着唇儿,忍着不发声,只听关毅笑道:“吃亏了吧?我现在的身子就是拿刀子戳也戳不进,上次我趁你去送绣花,我拿画戟试了一试,那等神兵,才将我躯体划开了口子,如今这县城里连个镇守的天仙也没有,那些真仙,那个能奈何的我?荷儿不需担心,待我与你师兄救了你三位师叔,将他们送去秦州,到那时,我,我就带你去我母亲那儿,好不好。”
江荷儿直往关毅怀里钻,轻轻的“嗯~”了声,两人相拥片刻,江荷儿说道:“万一...万一守着我那三位师叔的,有学过三清正法的,你该如何?”
关毅问道:“这三清正法,有何异常?”
江荷儿缓缓道来:“三清正法虽有细微不同,却是‘道、法、人’,修为、法力、神通并重,修为虽不高,却是手段非凡,层出不穷,就是真仙遇上寻常的天仙也能斗上一头,与我们这一界说的‘唯一正道’大为不同。听说上界有人在魏州与韩州交界降临,被东方候手下捕了,训出了好多道门正法,我怕...”
关毅拍拍佳人背脊,温声道:“怕什么,他们练得多,又怎及得上我练得精巧?我不敢说我修为多高,但是对法力、神通,嘶...好像也就那样,可我敢说,只要他们杀不了我,我就能追着他们杀,你知道我这门功法的厉害,楚霸王听过吗?那等神人,也借鉴了这门功法。放心吧,只有这世间还有恶意存在,转为煞气,我就死不了。荷儿,好荷儿,你就放心吧,等事情了了,我两就回老家成亲。”
江荷儿扭了扭身子,也不知二人在这儿坐了多久,晃过神来,在关毅怀里狠狠吸了几口,见日头以中,跳起来,叫道:“哎呀,烦死了!还不起来,忘了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了?快走啦,都要晌午了,再不回去,师兄可是要生气的。”
说起谷永,关毅面色凉了几分,猝了一口,撇嘴道:“那小子,真不是好歹,明明是我帮他用命,怎的好似我欠他的一般,不过是撞了他一下,这还的可真重。”
江荷儿也不好多言,只能说道:“这哪是你欠他的?明明是他欠你的,我...机巧门欠你的。唉呀,别想多了,我们赶紧去买东西啊,顺便带些饭菜回去,难得再煮。”
两人稍稍吃了些东西,关毅又买了一条耷拉,小帽,一套粗布细作的衣裳,回租的院子结了帐,收拾了物件,还多给了一个月的银钱,这才回谷永的避隐藏处。
谷永早已借由机关,知道二人回来,持刀躲在门后,只望关毅先进门就一道借口“无知”扎死他。不想关毅早已闻了里头有声响,以为谷永小心防备,乃道:“不必担心,是我们,回来了,还带了些吃的。”
谷永见刺杀无望,只得扔了尖刀,摆正衣裳,大喇喇出了门,眼睛瞟向江荷儿,道:“怎么这么慢才回来,不是幽会去了吧?”
关毅闻声大怒,火从心起,将买的丹药物件找谷永劈脸砸去,将谷永打在地上,满头是血,喝骂道:“直娘贼!老子帮你劫狱,你还这般风言风语!?我与荷儿两情相悦,在你嘴里怎如偷情一般?如此说话,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么!”
说了仍不解气,按着谷永便打,谷永受不住疼,伸手一招,三具傀儡“喀吱”几声,向关毅打来,关毅受了两拳,退了几步,见那百辟傀儡打过来,不敢硬接,就地一滚,召来方天画戟,往百辟傀儡膝上横削,削砍了记下,只有些许火花,连白印也没有。
谷永爬起来,见江荷儿要劝,一眼瞪住江荷儿,道了句“帮他就是违逆机巧门”,吓住江荷儿,双手乱癫,三具傀儡歪七扭八而上,关毅格错横挡,一时无虞,只见了谷永目光阴毒,眼神不住瞟向江荷儿,怒上眉梢,硬吃了百辟傀儡一拳,将鲜血吐与戟锋,借悍勇血气劈碎了两具木甲傀儡,见奈何不得百辟铁甲傀儡,左逃右滚,窥的时机,窜于谷永身前,一脚踹倒,用戟尾捣折了其两块肩胛骨,断了谷永法力,百辟傀儡无人操控,“咔咔”几声,没了响动。
谷永被关毅才在地上,双腿不住扒动,无奈实在动弹不得,已是心慌气乱,尖叫道:“你...你敢打我?等我师叔逃出大牢,我非叫他们教训你不可!”
关毅口吐鲜血,早已是目露凶光,手持方天画戟,横锋与谷永脖颈,狞笑道:“我现在杀了你,该是如何?”
谷永惊骇不已,吓得神魂皆丧,江荷儿亦是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拉住关毅手臂摇摆,哭劝道:“郎君,毅...你...你不能杀他,你杀了他,谁去救我三位师叔?”
关毅心中有些委屈,一脚踢开谷永,面上却无不满,收了画戟,道:“自然是我去,你瞧他这样子,那是能低下头恭维别人的家伙?荷儿,你也看到了,我是实在信不过他,这等祸害,见人不顺眼,就处处下绊子,现在还是言语,日后他若是凭着这功劳,当了你机巧门的门主长老,你我哪还有相见之日?不如早早除了此人,你来操控这三具傀儡,正好我二人合力,救出你三位师叔。”
江荷儿低着头,面色犹豫,见了谷永的可怜模样,实在不忍,道:“不可,他到底是我师兄,绝不能杀了,不如你给他下了禁制,当作惩罚,这样可否?”
关毅横了谷永一眼,吓得谷永战栗不止,心中不屑,也不多言,两脚踩碎谷永两边肩胛骨,刁起来一脚如踢蹴鞠一般踢飞,江荷儿在门口望着,也不敢出去,畏生生说道:“你...你这样似乎太不近人情。”
关毅柔了面目,道:“此中缘由,我却是不好多说,只能说我在家中做帮手时,这等人实在见得多了,见了想要的,那真是不择手段,听我一句,这种人万莫与他接触,若是惹上身了,那便是洗不干净的大麻烦。”
江荷儿却没听进这话,只是幽幽叹道:“可他毕竟是我师兄...”
关毅摆手道:“这种师兄,不要也罢。听我说,荷儿,今晚我假装掮客先入那府衙大牢,按着你便宜师兄的想法,暗中将装着机关巧物的锦囊交给你三位师叔,等他们有了气力,我们一起杀出来,然后里应外合,逃出此地。只是现在你那便宜师兄全然无用,还生了歹心,我实在信不过他,只得让你将这些物件藏入锦囊,我便将这具锦囊带进去,交给你三位师叔,你在...唉,此事无你不行,你得在能瞧见大牢的地方看护我,若我一时冲不出来,你就得操控百辟傀儡替我开一条路出来,能不能逃出这里,全凭天意。”
江荷儿鼻息渐重,自己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将性命交予自己,是生是死乃是自己一念之间,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倾慕之人。不觉间,将装好物件的锦囊交给关毅,江荷儿咽了口唾沫,艰难道:“韩毅...不如,不如...我们别去劫狱了,我们回临海吧...对,我们...我们现在就会临海,不要在管什么机巧门,什么师叔师兄,我只与他们仅仅有数面的情谊,犯不着为了他们,将你陷了进去,韩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