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中,魍魉魑魅,月色惨白,一只比月更苍白的手动了动,推开身上的尸体,一点点爬出来。
那身影蠕动着,在乱坟中爬行,爬了一会儿,摇摇晃晃的立起来,风声大作,呼啦啦吹得衣裳鼓起,似要被大风刮去。
“鬼啊!”两个趁夜来乱葬岗,准备捞点钱财的中年男子尖叫一声,屁滚尿流的跑远了。往日总有人身上有些财宝跟着尸体一起带了出来,他们就常来捡漏,时不时发点小财,尸体都死透了,一动不动,今天满地尸体里,突然出现一个女鬼,他们纵使胆大,又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自然掉头就跑。
刚准备出声的谢清一噎……她本就被打的去了半条命,如今实在坚持不住了啊。
自己看今晚月光姣姣,还以为自己长得也不算丑,虽说屁股有点吓人,正面还是能重现下席慕蓉的经典——
曾踏月而来
只因你在山中
山风拂发/拂颈/拂裸露的肩膀
而月光衣我以华裳。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莫非……她现在不是一般的凄凉?
谢清低头打量下自己,嗯,是挺月光衣华裳,衣裳全染了血,自己的,别人的,混在一起,多的血能滴滴答答顺着手臂往下流,看起来就是个索命的女鬼。
勾唇苦笑,她被打的皮开肉绽,又躺了一整天不敢动,血流不止,早已虚弱不堪,若不是意志惊人,早已失血过多长睡不醒,假死变真死了。
她撑着往街道上走,只希望能找到医馆,她鞋头的两颗明珠一直随身携带,原主从未出过宫,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想来物价再高,一颗明珠治病拿药总该够了。
寒夜森森,谢清一路走来,血顺着青石板路的缝隙流进土里,眼前开始模糊,她好像……真的坚持不住了呢
可她怎么甘心?她以命搏命逃出宫来,她还有仇没有报,她还有大姐没有救,她连修仙之路都不曾触碰过!
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是黑白无常来勾自己的魂了吗,她跌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隐隐听见有声音传来。
“什么嘛!那些凡人今年再拿不到无根草,就把他们全杀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声音传来,好像是个少年。
“最后一年……再没现无根草,本君少不得冒着天谴走一朝凡人境”接话的声音低沉,说话之人好像漫不经心,闲闲接一句没了下文。
谢清迷迷糊糊想着,这一定是自己听过,最悦耳的嗓音,那嗓音低沉,好像是混沌初开天地,尾音又微微扬起,宛如一缕清风吹开了云,吹皱了水。
现在的阴兵都这么高质量了吗?谢清努力抬起头,撑着睁开眼让自己不要睡去。
然后她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朝这边晃来。一名身穿深紫绣银竹的劲装,身形修长,棱角分明的轮廓,长眉如柳,眼里的波光亮而雅,骑在一只螺旋银角的独角兽身上,银角兽睁着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时不时鼓一鼓腮帮,动一动毛绒绒的耳朵。和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年相得益彰,他笑嘻嘻的低声说些什么,时不时手舞足蹈可爱至极,影子映在青石板路上,剪碎了一地星光。
另一名男子并不总是搭腔,更多的是微笑倾听,时不时说上两句,身着大红锦袍,红的正极,红的艳极,如风卷烈焰,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身下骑着一匹金爪白虎,坐姿慵懒,不知用何手段幻化出一方椅背,整个人斜倚了上去,很难想象,这样难以驾驭的红在他身上,都成了陪衬,衬得他面如冠玉,名士风流,离得近了,他的脸隐在屋檐投下的阴暗里,谢清双眼迷蒙,勉强能看清他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情意十足的模样。
这双情意十足的桃花眼瞟了眼浑身是血的谢清,情意十足的眨了眨,情意十足的……当没看见长扬而去。
“我能拿到无根草”谢清倾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