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西故作无所谓,道:“嗯,她说我若要见你,就必须得让她在我脸上划一道。”
“三天,所以是三道……安婆婆此番所为,虽是好意为你排出体内瘴毒,可这日后必会留下疤痕,而且怕是难消的。”她低声道。
“我是男人,脸上留点疤不碍事,”他对自己毫不在意,反倒是问慕容纱,“只不过,你为何会容貌尽毁?是被任枫害的吗?”
慕容纱摇了摇头,淡淡道:“是我自愿的。”
“为何?”
她回到桌边,示意樊西坐在木凳上,而自己亦在他对面落座后,才缓缓说起这事的原委。
那日,本是樊西和慕容纱约好相见的日子,却偏偏在那日,原本生意平平的茶坊竟座无虚席、门庭若市。茶坊里所有工人和伙计都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小小的浣衣女工慕容纱都被喊前厅帮忙。
直到入夜,她才得空,可等她奔到河边时,并无樊西的身影。
“可能是太晚了,他等不到我就回谷吧。”她有些失落地喃喃自语道。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那日之后,他便再没在河边出现过。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为什么不肯出现……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他出了事?亦或者,谷里管教森严,所以他不能再逃出来了?
她的等待始终没有结果,日渐失望之时,任枫出现了。
他以谎言击破了慕容纱对樊西的信任与期待,又以无微不至的关爱和不计回报的付出,来赢得慕容纱对他的感激与真心。
为了她能圆梦,任枫买下商铺,并依她的偏好布置茶馆,购置新茶,一并赠与她;为了她能无忧,他重金聘请名医为她的母亲治病;为了能够娶她,他以绝食相逼,换得其父母的勉强应允。
尽管她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无法治愈,最后只能与世长辞;尽管任枫的父母并未答应明媒正娶,让她成为任家儿媳,而只是同意订婚,其余的则日后再议——但慕容纱已经满足与感激,因为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待自己,只要经历过努力,能否达到结果,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对他虽非一见倾心,但久而久之,在感激与感动的驱使下,也就对他付以真情。
可天意总不肯善待与她,就在半年前,任枫染上恶疾,须发尽落,身不能行,终日躺在床上,即使服遍各种所谓“灵丹妙药”亦毫无任何效果。
慕容纱心忧任枫的病情,多次前往刺史府,递上拜帖,都被拒之门外。
这日,茶馆还未营业,她在家中焚香祈祷,却听有人急促地垂门大喊:“慕容姑娘!慕容姑娘在吗?”
她探头望向窗外,敲门之人竟是任枫的随从李荇,看他这般焦虑慌张,她顿时心中一紧,难道任枫出什么事了?
“快请进,”她打开门,道,“不知李哥来寻我是有何事?”
“刺史夫人派小的来请慕容姑娘去刺史府。”李荇道。
听到自己终于能进府看望任枫,她不问缘由,急急地关上门后便随他而去。
第一次进刺史府,慕容纱心底异常紧张,想到任枫的病情,又是惴惴不安。她低头跟着李荇,不敢在府内肆意乱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到任枫所居的院落。
进入正厅,李荇在前,躬身道:“夫人,在下已将慕容姑娘带到。”
“嗯,下去吧。”任夫人简单地应了一句。
李荇退下后,慕容纱不敢上前,只屈身行礼,道:“刺史夫人,民女慕容纱。”
“好孩子,快起来吧。”任夫人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欲将她扶起。
慕容纱哪敢被她扶着,急忙起身向后一退,道:“民女不敢……”
任夫人温柔地嗔怪道,“哪有什么敢与不敢的,我们本就该是一家人,只不过之前对纱儿误会颇深,最近才知是那些爱嚼舌根的庸奴贱婢们对纱儿恶意诋毁,所以我们到现在才找你入府,可千万不要责怪我们啊。”
被任夫人此般善意对待,又亲昵相称,慕容纱以为任家人终于接纳自己,羞赧道:“任夫人严重了。”
“果真是个绝色美人……”任夫人细细看着她的脸庞,感叹道,“如此善解人意,难怪枫儿对你这般痴情。”
“任夫人,不知任枫的身体可有好转?”慕容纱心里还是挂念着他,对任夫人的赞扬并未十分在意,只问道。
“你随我来。”
任夫人带她走进卧房,直到床边,才回头向她道:“你过来看看枫儿吧。”
屋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布局极简,是任枫喜欢的素雅格调。虽焚着香,却还是掩盖不住空气中残留的药味。
慕容纱本跟在任夫人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以示尊重,听她唤自己,便点了点头走到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