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失手,又与死亡擦身而过,祁天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只箭搭在弓上,他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了。
如果他再一次失败,如果他根本做不到。
风呼啦啦地灌进他的袖子,那是张瑜亲自给他绣的衣袍,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已经被泥水冲刷得认不出本来的颜色。祁天的目光定在袖子上,恍惚间,张瑜的言笑都在面前一一重现。
“我们之前见过几次,也算是认识了。”
“我叫张瑜,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是我为你做的衣裳,我估摸着应该合穿。你看,不会小的。”
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话语,她的衣服。
为了张瑜,他怎么能不拼一次!
祁天抖擞精神,瞄准九婴最近的一颗头颅,屏住呼吸,尔后迅速松开了手指。
他一定能成功!
“嗖!”
第一箭,正中目标。
失去一颗头颅,九婴愤怒得开始胡乱喷火。幽冥鬼火在海上熊熊燃烧,烧死海底无数生物。死鱼翻着肚皮浮在海面,发散着烧焦的气味。
白子慕和蓟歌之不断地干扰它,不让它注意到祁天。同时,白子慕还在祁天所站的山上设了个结界,替他挡住袭来的火焰。
祁天趁热打铁,搭上箭矢开始放第二箭。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九个!
当最后一支箭离弦,九婴失去了全部的脑袋,挣扎着落入海底。放下神弓,祁天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成功了?
他真的成功了?
一尾金龙飞跃至海中,在海里飞快地旋转,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涌上岸的海水倒退回漩涡,不多时,岸上已经见不到一丝海水的痕迹。
敖倾珞从海中出来,笑吟吟地说道:“好了,海水已经回到海中,那九婴也的确死了。白子慕,你的计划真不错。”
她豪迈地拍了拍白子慕的肩膀,他的睫毛忽然颤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忍着痛。“珞珞,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因此敖倾珞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与他打笑道:“是啊,你可是个大功臣。救了舞槐村那么多人,姑娘们一定排着队要以身相许。要是不知道哪个好,我可以替你参谋参谋。”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只要你。”
她推开他的手,“想娶我的人多得是,你排队排个几万年的兴许就轮到你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排队,我插队。”
她无话可说,骂道:“你不讲理!”
他笑得眯起了眼,“讲理有什么用?能娶到你么?”
她剜他一眼,“强词夺理!我不管你了,我要去看一看祁天!”
敖倾珞甫一离去,白子慕当即吐出了一口血。鲜艳的血迹染在频临衰败的花上,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国主!”汤包一把扶住了他,“怎么吐血了?”
他摆了摆手,“不要声张。”
汤包急得直跺脚,“那天晚上您和九公主喝完茶不是该回龙宫上药了么?您不肯按时回去就罢了,那三太子来寻您,给您上药,您居然让他给你扎几针,延缓上药的时间,就为了陪九公主多些时日!您看,这回可不就出事了?”
他用手抹去唇边血迹,道:“如果我走了,谁来看着珞珞?万一那蓟歌之再动了杀心,我不放心。”
本来扎针后,他只要晚些日子回去上药就可以了。没想到这回出了意外,动用法力过多,导致伤口裂开。唉,再不回去的话,敖京墨定会遵守诺言,把他做成干尸啊。
汤包还想说些什么,他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的。我现在立刻回去龙宫找三太子疗伤,你留下来照顾她。若她问起,你就说我去天庭禀报九婴一事,万不可走漏风声,知道么?”
他愿意回去,对于汤包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消息。“我知道了,国主。”
“嗯。”他垂下眼眸,无意中看到自己的衣袖,眼中忽然出现了厌恶的情绪。
呼啦一声,他脱下外袍扔进大海,踏云离去。
在买胭脂时,衣袖曾被那凡人女子拉扯过。这件衣裳,他不要了。
仰头看着大晴天,汤包幽怨地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简直比黄莲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