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京墨显然认出她了,手上一松,道:“九妹!”
失去了三哥的力量,敖倾珞呈直线型下坠。本以为会摔在软软的草地上,怎料越跌越深,土地迅速下陷,形成了一个无底深渊。兔子敖倾珞害怕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捏个法诀,却发现自己的手像雪一样融化掉了。
“啊!”
她大喊着从梦里醒来,右脚好巧不巧,踢中了陆司墨的右脸。
“我的妈呀!”陆司墨本来伏在她床边,画她的睡姿画得入神。突如其来的一脚不仅踢中了他的脸,还将墨水全数洒到他的身上。
摸了一把墨水,他道:“九公主,您这一脚还真准。”
敖倾珞喘着气环顾四周,发现刚才所见都是梦罢了。再一看黑得只看得到一副白牙齿的陆司墨,她十分没义气地笑出了声音:“哈哈哈,陆司墨,你怎么在自个儿脸上画画了?”
陆司墨灵光一闪,道:“在脸上画画?好主意!九公主,你快快睡下,让我来试一试。美人加美画,定能大卖!”
“我才不给你画画!”敖倾珞自然不肯答应,顺手在床前设了个结界,道:“我这都第几次做梦了,怎么还没看到梦貘的踪影?”
再这样下去,就算点安神香她都睡不着,何谈寻梦貘?
陆司墨瞅了一眼旁边的本子,道:“今天做了五个梦而已,九公主这就撑不住了?昨天可是睡了一整天来着。”
她撑着额头叹气,“往常觉得睡觉是件美事,巴不得每天都能从早睡得晚。可如今非得逼着自己睡觉,才发现原来睡眠也会如此烦人。”
昨日她睡得太久,导致一醒来就头脑昏沉,倒下去后很快又睡着了。可昨天已经睡得太多,今天精神头很足,无论如何都没法迅速入梦。光是要让自己睡着这一点,她就已经苦恼得不行。
陆司墨端来一些糕点:“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她摇摇头,“吃饱了更难睡着。”
“那。陆司墨的眼睛转了转,“既然你现在睡不着,那干脆让我画画吧!”
她迅速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转身背对着他:“忽然困了,我还是睡觉吧!”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完成他手头上的画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敖倾珞再次翻身,盯着在桌边吃东西的陆司墨看:“你吃东西能不能别吧唧嘴?好吵。”
陆司墨吧唧得更加大声,“吃东西不发出声音,哪里吃得香?”
她抓起床边的枕头砸过去,“你就不能不吃吗?再睡不着,我就要疯了。”
“睡得着有什么用,你得做噩梦啊。”陆司墨道,“会不会是你做的梦还算不上噩梦,所以梦貘才没有来?”
“这也不算噩梦?”一想到梦境的内容,敖倾珞就打了个寒颤:“那些梦可恶心了,啧。”
梦到陆司墨穿女装跳舞,梦到三哥把自己变成兔子,还扬言要把自己的皮毛剥下来当厕纸用,梦到陵游对自己说他爱上了龙五太子。如果这些不是噩梦,那么什么才称得上是噩梦?
“或许梦貘喜欢的噩梦,不是指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而是指你内心真正的梦魇?”
不过是陆司墨一句无心的话,却让敖倾珞打了个激灵。
真正的梦魇?
“怎么了?”看到敖倾珞奇怪的表情,陆司墨问道:“我说错话了?”
“没有。”她道,“你说得很对。”
在她心底深处,最大的梦魇是什么?
是他。
清澈的溪水边,黑衣少年手执一朵芍药,问道:“我喜欢你,你呢?”
她喜不自胜地低下了头,正要接话,忽然面前一暗,蓟歌之手中的芍药化作尖锐的匕首,捅进她的胸口。
他的表情很冷,带着浓重的杀意,“恩断义绝!”
画面一转,她站在远远的山丘上,而蓟歌之站在河的对岸。有蝴蝶从她面前飞过,停在她指间挥舞着五彩斑斓的翅膀。突然,前方河面冲出一道黑气,蝴蝶吓得振翅而飞,不慎撞到黑气,化作了一滩清水。
蓟歌之也看到黑气了,他脸色一变,朝着反方向跑去。那黑气却仿佛锁定了他,掀开河水向他追过去。敖倾珞飞身过去想帮他,怎料黑气快人一步,将蓟歌之掀翻在地。黑气撕裂成三道,一道刺入他的身体,一道高高在上看着他,而最后一道则化作了死亡之刃,一刀切断了他的头颅。
敖倾珞哀痛地跪在地上,抱着他无头的尸体放声痛哭。眼泪从她的脸颊滚落,竟化作了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哭着哭着,蓟歌之的尸首碎成了沙砾,凝聚成高高的沙漠。她从沙上爬起来,风将沙尘吹成了遮蔽人视线的纱幔,不远处一人静静地伫立着,看不清到底是谁。
风越吹越大,竟把那人吹到了敖倾珞的面前。他掀开蒙在脸上的黑纱,道:“师父,渝西是谁?”
她心头一紧,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他疑惑的脸庞。触到的那一刻,蓟歌之的脸忽然变成了白子慕的脸,低声道:“好,我走。”
风沙重新袭来,将白子慕吹远。敖倾珞伸手一抓,手中握住的都是留不住的沙砾。沙砾越积越多,形成了一颗颗润白的珍珠。珍珠滚落在沙面,化作一滩泪水。
她怔怔地看着脚下,那一刻,她的心也仿佛暴露在了风沙之中,狂风席卷而来的沙砾割得她的心好疼,就连当年受了蓟歌之的那一掌,她都不曾觉得有这么疼过。
风沙慢慢平息,一人向她缓缓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沙漠化作土地,长出绿叶红花,飞出蝴蝶翠鸟。当他彻底站在敖倾珞面前时,沙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庭院。
他伸出手握住了敖倾珞的手,道:“我,是梦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