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摘还是不摘呀?”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陆司墨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摘。”燕盈珊忽然道。
“好呀,来吧。”陆司墨大喇喇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你请便”的姿势。
燕盈珊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面纱掀开。他看到的是她的侧脸,高挺的鼻子,水润的唇瓣,洁白的脖颈,不得不说,她是个美人。
可当燕盈珊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的右边侧脸完好无缺,但左边的脸颊上却有着一个疤痕。疤痕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似乎是用烙铁烫出来的,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疤痕,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偷”字。
“你的脸。陆司墨本以为她是怕自己认出她的真面目,会向官府告密,这才特意逼她取下面纱。可没想到面纱的背后,会是这样一张绝美而遗憾的脸。
“很丑,对吧?”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五岁的时候,只不过不小心撞了一个富家小公子,他竟然诬陷我,说我偷他的桂花糕。虽然无凭无据,可县令却定了我的罪。富家公子不仅要我游街示众,他还亲自在我的脸上烙下这个字。我不是偷儿,却从此被当成偷儿看待,既然世人的目光无法改变,我何不就成全他们?”
“可是你真的觉得快乐么?你不是小偷,你心里清楚得很,你为什么要顺从别人的想法,成为别人心目中的那个人?你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别人的想法而活!”
陆司墨无法想象,燕盈珊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能佩戴面纱,哪怕偷的东西再多也好,她也无法快乐。因为她始终都是个偷儿,是被人唾弃的小偷。她的一生本有无限的可能,却被一个富家公子逼得走上歧途,从此再无快乐可言。
“那我还可以怎么做?我脸上这个字弄不走,别人一看到这个字,就会认为我是个无耻的小偷!我嫁不出去,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会让我为他干活,我还能做什么?既然他们都认定我是小偷,那我就去偷走他们珍贵的钱财,让他们生气懊恼!”多年的歧视,早就造就了燕盈珊偏激的性格,陆司墨的同情,在她看来却像是变相的嘲笑。
“你不用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陆司墨,你赶紧给我作画,其他的,我一概不想听!”
“好吧。”陆司墨叹了一口气。
他清楚地看到,当他眼中流露出同情的时候,燕盈珊的反应不是触动,而是恼怒。她不愿别人同情自己,他也就不再多说。
陆司墨特地只画出她的侧脸,而避开了脸上的烙印。她穿一身夜行衣,在箭雨中飞快地奔跑。他将燕盈珊画得英姿飒爽,可她却不满意:“不对,我不要这样的感觉!”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要你把我画得好像大家闺秀一样。”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大家闺秀?!”陆司墨诧异地看着她。
这个要求还真有挑战性,看着面前的燕盈珊,他很难想象出来,端庄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画了半天,他终于停笔。
画中的燕盈珊伫立在烟雨朦胧的船头,撑一把油纸伞,肩头停着一只燕子。她巧笑倩兮,眉眼含情,他看了也忍不住觉得脸红心跳。
燕盈珊十分满意,收起画卷,道:“画的不错,我走了!”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陆司墨忙喊住她。
“噢,你是说你那些画?”燕盈珊本已跳到窗边,又转身对着他,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些话,就当谢礼吧!”
“燕盈珊,你说话不算话!”冲着窗口,他怒吼道。
但燕盈珊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在他的叫喊里越走越远。
“岂有此理!”陆司墨懊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这女人也太不讲理了。”
“可不是嘛,那可是本少爷的东西!”耳边忽然又出现了那刚才的男声。
“你是谁!”
陆司墨惊讶地跳了起来。
“你见过我,你难道忘记了?”男声泰然自若地回道。
“报上名来。”从跟他说话的那一刻起,陆司墨就在东想西想,可那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没有固定的来源。
“我在这里。”
陆司墨循声找去,那是一张空白的纸,隐约可见一滴墨水逐渐放大,变成一个人的轮廓。渐渐的,那人竟然从纸里走出来,飘在他的面前,道:“前几天你还在我的墓穴里为我守夜呢,怎么,这就不记得我了?”
他记得这张脸!
“你,你不是死了么!”陆司墨死死地瞪着苏鹤延。
他那天晚上还曾不小心和苏鹤延的尸体近距离接触,苏鹤延早就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鹤延哈哈大笑起来,“小子,我是鬼啊!你看到鬼了!”
他是鬼!